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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
同抠不同扣。范咏稼抠的是自己,却从不在给客人的吃食上克扣,不过店是别人开的,自家一个做工的,不赞同也没法子。
范咏稼切好剂子,洗了手,舀上一瓢井水,用那大木勺,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往里掺水,顺便给建议:“掌柜的,有人爱吃甜口,也有人爱吃咸口,不如做些拌菜,卖点咸粥也使得。”
盐贱糖贵,菜也便宜,这倒比卖甜粥省些成本。
掌柜嗯了一声,琢磨了片刻,道:“过会子王五就送了菜来,你瞧瞧哪些可做拌菜,挑出来让我过下目。”
这是要尽量选便宜的菜。
范咏稼记在心里,这么个掌柜,她得防着点,别一个月做到头,一个子儿也到不了手。眼见他一味听从那内掌柜的,范咏稼便虔心讨好那位。
一时倒算安定了下来。
因着她勤快,手艺又好,店里生意倒有了些起色。
她五月初三来的,六月初一这天,内掌柜递了十个钱,打发她出去:“辛苦了一月,今日放你耍一天,出去逛一逛罢。”
这和说好的工钱差一截,只是日子还没满,她不好多说,只接了这钱,应声出去。
逛容易勾起人花钱的欲,她揣着钱,只往偏角去,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庆山书院外头。
传来的读书声里,范咏稼细细分辨,有廖归鸿,没有范咏生,也没有董文。
站在这做什么呢?
她回了神,转身要走,却被人逮了个正着。
“范咏生,如何不好好念书,贪玩误前程,你……”
范咏稼转过来,垂头福身道:“先生,我是范咏生胞妹,家里出了些事,他来不了,只怕要辜负先生的好意。他托我带句话,说是愧对先生的教诲,还请先生,勿要挂怀。”
先生顾忌男女之别,不好细细打量,压下心里疑惑与遗憾,唔了一声,走了。
范咏稼牵挂兄长,遮遮掩掩去了朱雀巷,路过自家门口,听着里头无声无息。她暗叹一声,悄悄往回走,正对上出门倒马桶的柳儿。
柳儿脸上有些不自在,垂着头要退回去,走了两步又转身,小声说:“自打你走了以后,你家就一日不如一日。你哥哥得罪了人,被捉了去,你爹被你大伯用马车带走。你娘每日在家哭哭啼啼,昨儿有邻居去劝,她说要回娘家去。宅子好似被红婆婆家三女婿买下了,我也不知你娘走了不曾。”
街坊都知道,范家这位婶子,轻易不出门的。
范咏稼惊得后退了两步,靠着墙站定了,怔怔地看着自家,不对,再算不得自家了。
柳儿拎着臭烘烘的马桶,陪着她发呆。
范咏稼突然回头,认真道了句谢,一身发软扶着墙往外走。
柳儿拽着马桶跟上,又开口道:“我听人说,他得罪的是秦王府那位得宠的姨娘家亲戚,你若是想救他,还得去求你大伯。”
范咏稼正是要去找大伯,转头看了她一眼,说:“我知道了,你……照顾好自己。”
她和柳儿想得太简单,大伯怕是交代过门房,连声都传不进去。范咏稼在门外树下蹲守了一上午,也没能见着人。
她身上就那十个钱,忍痛拿出来讨好门房,换来一声嗤,钱也拨散了一地。
她一枚一枚捡起,放弃了在这求助的想法,心里一边盼着他平安,一边想着还有什么法子可寻。
横竖在这无用,她把钱揣进怀里,一番苦想之下,倒是记起个人来——疯爹从前有个旧友,姓佟名清云。他二人常一处读书写字,相交甚欢,范韶发病也是这位佟前辈帮着送回来的,临走还留了十两银子与范韶请医问药。
只是后来,许是怕招闲话,便没再上门,只托人送过一回银子,不多不少,又是十两。再往后,便没了消息。
因疯爹时常提起,范咏稼也稍稍留意了一耳朵,知道这位,榜上有名,却因家境普通,没能平步青云,只谋了个小小的官。据说被楚王瞧中揽在门下,也算有了倚靠。只是范家无人做官,也就不知他在王爷跟前,排不排得上名号。
坊间对这位楚王褒贬不一,但统一口径的,是这楚王与秦王走得近,还能不招皇帝的眼,任他作为。
宠妾的亲戚,门客的世侄。
范咏稼知道胜算不大,眼下再无它法,只得试上一试。
她匆匆赶回饭馆,顶着白眼,借掌柜的纸笔写了封信。
内掌柜给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的便拦了要离去的她,摸着胡子道:“范小娘,你一穷二白,又无处可去,我娘子怜你可爱,有一宗天大的好事要说与你。你可愿意?”
这天下的好事,向来与她没什么干系。范咏稼没有直接应承,而是反问道:“究竟何事,还请掌柜明示。”
掌柜心里发虚,咳了两声,按着胡子道:“我夫人的兄长,正当壮年,家业有的,吃喝不愁。他房里缺个人,你若去了,得了造化生个一儿半女,这一辈子,可不就有了着落。你放心,内兄为人,最是和气不过,再没有苛责打骂的。”
实情是这内兄,年纪与他差不离,酗酒性躁,晨打父母,夕揍妻子,名声坏到妹子都嫁不出去,拖到二十四五,才远远嫁到自家作了继妻。他原有些不忍,怕造了孽自家受报应,可娇妻一番巧言妙语,说这小娘子可人,她兄长怎舍得下手,包管捧在手心宠。他又觉得此事,对这范小娘好似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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