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页
“你疯了吗?快回去!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你不会不明白吧!”
殷绣扯住她肩上的披帛,“刘庆呢!”
邓婵见她几乎立不稳,连忙反手扶住她。
“你玲珑剔透的一个人,怎么也要过来送死,刘供奉已经进去了,你能怎么样。”
“我要见殷茹!”
“清醒一点,你见到她又能怎么样呢?”正说话间,殿前司的人已经过来了。
“姑姑,这是…”
邓婵冷声“没你们的事,你们守着殿门。”
殷绣却趁着邓婵与人水话的当口,一把甩开了邓婵,身子往前扑去。殿前司的人愣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说时迟,立在前面的一个已经拔了刀。这些都是受皇帝节制的人。太后让皇帝把他们都调过来,明显不是冲着殷绣,而是冲着刘宪,这么一瞬,殷绣也明白过来,她逐渐知道刘宪的无可奈何,也庆幸他没有跟着自己过来。
然而殿前司的人并不会因为来得不是刘宪而有所顾忌,反而,这种情况下杀一个宫女也不是什么大事。邓婵被殷绣甩出去几步远,脚步站不稳地跌坐在地上。眼见着有人已经提刀朝殷绣过去了,骇出了一声尖叫。
那拔刀的人一怔。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中的刀却突然被人劈手夺下。灯火煌煌处闪出一个人,他一手搀住殷绣,一手执刀戒备。殷绣定神看去,魏钊一身玄色,立在耀眼的灯火下。
“二皇子,你来做什么!”
魏钊回头笑了,“你不是说我的姓救不了殷茹吗?刀可以。”
殷绣哑然。这是在煌天地之间,在她有生之年第一个与她真正站在一起的人。这十分要命,她原本以为“魏”这个字是她家族最大的伤口,然而如今这个魏姓的少年,叛出那汩汩流血之地,在荒在生死一瞬的档口,挡在了她的面前。
“殷绣,以后有事,不要去求刘宪,求我。”
这一声“求我”令殷绣目光一颤。那是一种不同于刘宪的洒脱与自如,在他这个年纪,在他所处之地,这种自如如同一道温柔又坚韧的光。
“二皇子,殷绣不值得……”
“刘宪也这样说。但我一直记得长春宫的第一夜,除了母亲,你是第一个肯为我受苦的女子。不管你怎么想,我魏钊要你。”
话音将落,殷绣的眼前一片血色污红,额头潮烫,她伸手一抓一把腥臭的黏腻,魏钊的刀已经刺入了前面一侍卫的肋腹。他喊了一声“杀!”如同在校场上操练的少年一般,笃定仍有那么半分的稚弱。
殷绣的身体失去支撑,屈膝跪了下去。人的骨头触碰到坚硬的石板子,发出一声脆响动了,一时之间,她觉得两年来的孤独和沉寂被魏钊手中的那把刀疯狂地切消掉了。她甚至想放肆地喊哭出来,长春宫清冷谨慎的日子,她要受够了!
刀见血则再无回头路。
人开杀戒,亦如同赌自己的命。
为女人开刃的刀说起来好像有些英雄气短,可到底又有什么好揶揄的呢?
对于魏钊而言大陈宫教人禁欲。
那人呢?人教大陈宫敞开衣襟,接受情/欲/杀/戮。
17.百花烬 他们在阵中看到见了魏钊。……
崇明元年,腊月。
翠微殿走水,这座二层重顶的宫廷建筑几乎被烧成了一副巨大的黑木框架子。
千疮百孔的焦屋内,邓婵从其中捡出了七八具焦黑的骸骨,其中有一具是刘庆,有一具是一个女人,剩下的几俱皆是男尸,焦若黑炭,面目全非。
整个正月间,大陈宫内四处皆焚香。内东门司中的沉香、乳香、降真香皆被取用将尽,一时南方调配不过来,漕运上甚至征调了一只盐运官船来运配香料。冯太后后来觉得蜡烛无香,寡淡无味,命内侍省用龙涎香灌入烛身,造办上的人连夜铸了百只臂膀粗的蜡烛,夜夜烧于明仁殿内。
陈人爱香重香,宫中常斗以香道,或辅茶事却从未到如今这样一个地步。纠其原因,则是因为翠微殿的那场惨剧,翻起了所有人眼耳口鼻中的血污之气。
魏钊为救先帝婕妤免于殉葬,杀包括刘庆在内十余人,最后力竭不敌,引燃南边狭殿的罗帐,致使翠薇殿走水,宫人存出十余俱焦黑的尸体,经查,大陈宫对外称魏钊与婕妤一道葬身于火中。
这件事在朝堂和宫廷都引起了轩然大波。负责此事的刘宪被处杖刑四十,冯太后一是为了泄愤,二是为了推责,因此就算杨嗣宜已经代刘宪多方打点,但掌刑的人还是不敢放水。刘宪被打得皮开肉绽,在外头宅子上歇到开春,才勉强又能再进大陈宫当差。
这一年的春来得特别早,除服后,太后把殷绣带到了慈安殿,各宫的人也都各自归到了各自的地方,翠薇殿被封锁,冯太后原本就不喜欢那个地方,如今烧成了炭框子,也不修善,索性把那一圈子都围了进去,长春宫也跟着翠薇殿再次封在大陈宫的荫蔽之处。
三月初,汴京多雨,淅淅沥沥地连绵了一个月。隐忍一个寒冬而放的春花,才吐一丝艳,就被打得七零八落。接着,南边又出了一件大事——汝阳节度使徐牧反了。
这件事情一出来,年轻的皇帝突然想起了之前被他贬出汴京的枢密院使唐既,一问起才知道,这个人早在二月初就已经病死在外任的道上了。冯太尉知道其中的缘故,见皇帝急切,求将而不得,不时在朝上自愧亏待唐既,心里着实不舒服,明面儿上什么都不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