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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在秦妈去关门的时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秦妈回过身儿来,见老太太已经安稳地睡了,就像往常一样,替她掖好了被角。
她这辈子,功也有,过也有,不好评说。只是到了死前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大抵还是,功大于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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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柔为安老太太守完了头七,就和莫言秋回西北了。姨娘和柳枝都随行而去,安园的人丁越发稀薄了。
全园子都在等念离为安家添丁。
在江洋大盗一案闹的风风火火然后戛然而止后,吕枫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就趁着这个空挡,安以墨在附近几个小县,套用联合作坊的模式,建立起自己的第一条产业链。
从此,在溯源附近的十二城县内,联合作坊的业务形成了自己网状结构,在安平雇了马车,可以在源营继续雇,在福州讨的上联,去溯源做个下联——
到了春暖花开,念离即将临盆前,安以墨特别将店铺交出去给各个作坊的管事者打理,一心一意做起了二十四孝好丈夫。
恰是这个时候,云游四海的安以笙和煮雪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春天,必将是个生机勃勃的有故事的好季节。
大孝子孙
冬去春来,一层薄雨后,安园的大红门被洗刷出早先的红艳
安园被安家大少爷出租作为高档客栈已经四个月有余,如今,正是收回园子,与夫人回家待产的时候。
住客们离开安园时都依依不舍,纷纷表示愿意出两倍的价钱,可是挺着大肚子的念离往门边那么一站,身后一排大箱子,就足以让众人闭嘴走人,走的时候还出于礼节的要塞个红包。
老太太去了之后,莫言秋带着安以柔、并姨娘和柳枝一并回了西北,不久安以笙又和煮雪二人启程去游历山水,偌大的安园一下子空了下来。
谁都没有料到安以墨会贴出那样的告示,在他娘亲刚入土不到十天的时候。
敬启乡邻
安氏祖园,锦绣河山,亭台楼阁,不一而论。
今紧急周转,愿携安家男女老少移至偏院小住,赁佳苑以博溯源百姓。
安氏大孝子孙安以墨
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吕知府看到这张寥寥数语内容深刻的白纸黑字时,嘴唇抖了半天,瞪着张庭:“单凭这不孝大罪,我能否拿他归案?!”
“大人稍安勿躁,他这等大逆不道的做法,乡里乡亲一人一口吐沫就把他淹没了——”
可是吕知府没有等到这一天,因为乡里乡亲表示,安以墨先前十年做出的荒唐事更多更离谱,这般作为,早已司空见惯。
不能依靠群众舆论,吕知府就动用朝廷压力,试图逼迫商会将他解职,谁知道商会的答复却是:“安以墨三个月没交会费,自动就退出了。”
查不到一条合适的法典来办了他,吕知府只好亲自出马。
这一天恰巧是安家居家往外搬家,忙得不亦乐乎,围观者甚,有南通郡其他城的,都跑来看看这传说中的史上第一败家子是怎么在老娘死后十天就变卖了祖宅的——
吕知府这时候出场,极大程度地代表了民意。
“你这不孝子孙,还敢称自己为大孝?安老夫人入土还未安稳,你就要卖了祖宅——”
“且慢,大人,是说我要变卖祖宅了?我告示上白纸黑字写的再清楚不过,暂租赁为客舍,供溯源相亲百姓游乐,春初时节,我还要带夫人回来待产的——”
“没听过天下这等荒唐事!家宅岂可大门四开供闲杂人等说进就进——”
“大人,天下为公,四舍一家,我广开大门,纳四海之朋,有何不可?我愿意赁,有客愿意住,买卖成交,如此简单啊——”
“你让这三教九流之徒涌入安园,绕了祖上安宁,罪不可赦!”
“哎呀呀,大人,你怎可以说自己的子民是三教九流呢?我相信溯源百姓都是受礼重义之人,断不会绕了我祖上清幽的——况且,难道祖上看着我人丁稀薄坐吃山空就舒坦了么?与其如此,不如物尽其用,大人您说是吧?”
吕枫被反驳得相当彻底,那安以墨只是不安礼俗地笑着,笑得他心里直抽。
毕竟是人家的私宅,要卖要赁要烧要砍,父母官也插不上手,来日就算安家祖上阴魂来找,报应也是在安以墨身上——
想到这里,吕知府只能拂袖而去。
不到三日安园客栈就挂牌做生意了,而安家主子两人并下人十几个都住进了后巷一个原本供轿夫们住的偏院。
安以墨人前顶住压力没有一丝动摇,私下里也是有些不安的,尤其是看着“新家”的简陋,不禁有种落魄的凄凉。
念离打点众人有条不紊地收拾院子,看着安以墨负手站在松柏之下久久凝望,走上前去。
“夫君心事比我的肚子都重。”
安以墨看着夫人乐观地笑着的模样,努力挤出个微笑,眉角却依旧是蹙着的。
“夫君,你可知道,你这样子,比我在落雨轩第一次伺候你和药的时候还难看。”
“让夫人担心了,我只是——”
“触景生情?想到过去的繁花似锦?”念离总是轻易就洞穿了他的心思,“相公,你就像我心中的一颗松柏,不求一季明媚,但求一世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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