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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西忙收了针,让紫藤把准备好的药水,用小勺子,一滴一滴,点到婴儿舌间上,看着他砸吧着嘴,一滴滴吞咽了进去,大约喂了三分之一,便叫了停,又嘱咐她,每隔半刻钟再喂一次,喂完再看情况。
秦念西拉开诊室门,外头善堂两个嬷嬷立即过来,往里探了探头才问道:“这位姑娘,那婴孩,这是,没救了?”
秦念西略愣了愣,才明白过来,这二位八成是看王医婆抱了那女童去了隔壁,又知这婴孩病情严重,以为没救了,便轻声道:“才刚喂了点药,这会子已经有了呼吸,之后还要不间断喂药,可能要麻烦二位多费些心,我们毕竟,没带过婴孩。”
那两位嬷嬷听得这话,忍不住面露异色地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嬷嬷立即屈膝笑道:“救过来便好,救过来便好,姑娘自家还是个孩子呢,姑娘放心便是,奴家二人,带大了许多婴孩。”
秦念西点头道:“如此,便有劳二位嬷嬷了,若有什么需要,再对我们说就是,今日只怕都要有劳两位嬷嬷在这里陪一下了,我们这里,实在人手有限……”
两位嬷嬷屈膝道:“可不敢当,本是我们分内之事。”
秦念西又道:“一事不烦二主,有劳哪位嬷嬷,去找一下医馆的管事,到后头离这处稍微近些的地方,再寻处院子,这处病人多,这两个婴孩,身体极弱,需得分开照管。”
一个年长些的嬷嬷立即屈膝答了是,便往角门去了。
秦念西看了看王医婆那处,听得那女婴喘息之音渐平,便知已无大碍。处置了先头留针的病人,再往前头去看了看,那两位教习嬷嬷到底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有了她们的加入,倒是逐渐加快了速度。
秦念西正要转身,却听得一个女子极是气愤的声音:“你这什么破方子,酸枣仁、淡竹叶?是欺负我们不识药吗?还是因为赠药,便舍不得给开精贵药?我们捐了那么多药,难不成都被你们君山医馆就这么吞了?”
秦念西一听便知,这又是一个弱症,只顿住步子转过身,见得那妇人穿着一袭上好的浅碧色湖绸长裙,头上错落有致地插着几样极其亮眼的首饰,一看就知道,家中极为豪富。
秦嬷嬷被那女子突然的指责说得愣了愣,回过神来才沉声道:“这位太太,我们只是对症用药,你这孩儿病情极其复杂,并不是药物精贵便能治他的病的……”
那妇人厉声打断道:“你不要那么多废话,谁都知道,治我儿这病,首选瑶花,退而求其次,也得是老参,你……”
此时韵嬷嬷已经到了那诊案近前,直直把那妇人伸出去点在秦嬷嬷脸上的那根手指,用两个指头反着钳了回来,直叫那妇人疼得龇牙咧嘴。
韵嬷嬷一脸嫌弃道:“你们家捐了瑶花?你们家捐了老参?既然你们家不缺瑶花和老参,你又自家知道这病怎么治,还跟我们这起什么哄?早看出你们一家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这样的,我们侍候不了,把你儿子抱了,滚出去……”
韵嬷嬷说完手一松,那妇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准备放泼,一嗓子还没嚎出来,韵嬷嬷眼一瞪道:“你今日敢嚎出一丝声音来,我便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十指连心。”
那妇人害怕韵嬷嬷那豪横,直直把那一声嚎,又缩了回去,往后退着爬了两步,翻身起来,往诊床上抱了已经准备好要用针的儿子,伸直了腰,往外头去了,走到门口,又转过身,避过韵嬷嬷的眼神,恶狠狠瞧着秦嬷嬷道:“什么庸医,哼,走着瞧……”
韵嬷嬷两步跨过去,把那门儿打开,一语不发,看着那妇人抱着孩子出去,又站上门槛叫了下一个号,请了病人进了门,倒不着急进去了,反而反身带上了门,等着看那女人发作。
杵在外头等着的男人,看着自家婆娘颇有些狼狈地出来,又看着那叫号儿的嬷嬷面上虽带着笑,却微眯着眼,不错眼地瞧着自家婆娘,便知道,这女人肯定又惹了祸,看着乳娘接过了孩子,才拉了自家婆娘往边上,避着些人问道:“这是怎的了?宝儿的病,怎么样?”
那妇人似乎感觉到,终于摆脱了院儿里那个恶婆娘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竟一下子把刚才要嚎没嚎出来的那声嚎,无比响亮地嚎了出来:“她们,打人,什么医女,不就是一窝子上不得台盘的医婆吗?她们哪儿会治病啊?老爷,嗷,她们还打人,这些下九流,上不得台盘的东西,竟敢打我……”
那老爷也是知道一点自家这婆娘无理搅三分的性子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见得不过是衣饰上有点狼狈,别的什么也没有,便有些烦躁地问道:“你先说说,宝儿的病,他们怎么说的?”
那妇人不干了,打着旋儿拉着自己的裙子跺着脚道“老爷,我被打了,被她们打了,你看看我这裙子,我被那群上不得……”
那老爷无比烦躁地一声爆喝道:“够了,让你抱了孩子进去看病,人家都好好儿地出来了,怎的就你被打了?”
那妇人被吼得愣了愣,开始一把鼻滴一把泪:“老爷,你吼我,你敢吼我?她们欺负我,你不管,你还要向着那些上不得台盘的……”
那老爷气得面色铁青,咬着后槽牙打断女人道:“我只问你,宝儿的病,你还治不治了?你若要继续闹,咱们这便回去,回去之后,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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