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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被忘记之后,倒让董氏自在了许多。玉澜是玉家最不起眼的庶子之一,却是董氏唯一的支撑,母子俩在偌大的玉家后院过着最平凡的生活,唯一叫玉澜觉得不同的,还是他阿娘能教他识字背书。
孩子长大了一些,便不再满足阿娘那有时背了上句忘了下句的书,偷着潜入玉家已经几乎人迹罕至的书楼里,想看看写在书上的字,是不是就是阿娘教的那样。
极其偶然间,玉澜看到了玉家祖辈留下来的那些据说能混淆雌雄的记载,玉澜便心生向往,若是自己能学会了,是不是就可以帮着阿娘乔装改扮,两个人一起逃回大云,虽然那时的玉澜,别说对大云了,便是对素苫,也没有任何概念。
玉澜上了心,就开始揣度这些典籍,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作为玉家庶子,平日里几乎已经被除阿娘之外的玉家人忘记,唯独祭祖的时候,他作为玉家男丁,玉家人丁重新兴旺的象征,还是要进祠堂磕头的,这样的情况下,玉澜发现,他们家祖父对祖先的祭祀,好像除了人,还有玉家那些光鲜的过往,那过往里,就有那些典籍。
那些典籍,似乎就只是祖上的荣耀,玉澜把那典籍偷藏进怀中的时候,那上头的灰尘,扑了他一头一脸,呛得他差点儿露了行藏。
待他看过那功法之后,才明白,为何这门功夫,在玉家只余典籍,再无会者了,因为这功法要成,必要从小儿就苦练一门缩骨功,可这缩骨功若是稍有差池,就会坏了子孙根。
他们玉家,到他祖父那辈,只有他祖父一人,他阿爹更是一根独苗,人丁不丰,几乎就要断子绝孙。
他祖父不知听了什么传说,一是觉得那驯兽之术有违天和,所以导致满门凋零,二是觉得这混淆雌雄之术就是断子绝孙最大的杀器,所以他宁愿将这些祖上传下来的秘术,放在祠堂里供着,也绝不敢再叫子孙沾染,甚至为了向世人显示,他们玉家并没有遭天谴,便放纵膝下独子风流成性,妻妾成群,儿孙满堂。
当然,这是玉澜在许多年以后,他祖父临终前,才得知的细情。
可练成混淆雌雄的功法之后,玉澜才发现,他从前想得太过简单,他自己走还可能得成,但是要带走他阿娘,几乎不可能,于是他就觉得,若是他祖父知道他能自学成才,兴许就会对他刮目相看,他就可以自由出入玉家,甚至往后执掌玉家也未可知。
却未曾料到,他那祖父见得他真的练成了此功之后,却又心生重振玉家家门的心思,把他送入家族禁地,甚至把那莽儿交到了他手中,让他学会驯兽之法,又许诺待得功成之时,不仅在玉家,便是在素苫,也能站得一席之地。
可玉澜没有想到的是,这不过是玉家祖父对他的虚与委蛇之计,他一走,他阿爹又日日歇在董氏屋中,直到董氏又被诊出身孕。
等玉澜再回来,他阿娘膝下,他阿弟已经十岁了。
玉家在素苫朝堂的斗争中,也败下阵来,主要是败在那主宰天神大阵的国师手上,玉家从前的兽阵之法,被政敌污成导致素苫连年天灾的天谴之说。
彼时玉家式微,玉家家祖担心玉澜功成之事,会导致玉家破家灭族,又不死心玉家真的就此败落,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往外头找营生。
玉澜那时刚从只有兽群没有人的山里回来,还十分天真,提出要带了阿娘走的条件,可董氏是玉家辖制玉澜的唯一手段,玉家祖父怎么可能放他带走,但是为了显得自家慈悲,便让他把阿弟带走,说是董氏什么都不会,跟着他们颠沛流离,十分辛苦,让他们在外面站稳了脚跟,再来接董氏走。
玉澜不同意,玉家就说动董氏来劝服玉澜,玉澜在阿娘的眼泪面前,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带着阿弟入了大云,先去了西南,开始用玉家给的银钱,做起了生意。
玉澜带着阿弟在外有了稳定的生活之后,多少次回去接董氏,都被玉家祖父以各种名义拒绝。在外辗转多年,玉澜早已不是当初的玉澜,对玉家祖父的心思,渐渐揣摩得十分透彻,当然也已经寒心绝望,更不甘心一辈子就当个隐形的棋子。
正当此时,毕彦在和素苫勾结的过程中,一来二去,和玉家勾搭上了,竟知道了玉澜的存在。
毕彦对玉澜十分感兴趣,找到玉澜之后,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以自身从前和玉澜颇为相似的身世,说动了玉澜,关键是,他对玉澜承诺,只要大事得成,他必会帮他接走董氏。
这个时候,玉澜已经在西南有了些根基,又在毕彦的辅助下,在祁城和安远布下了局面。当然,玉澜对毕彦,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比如在安远城里经营的织锦铺子中,那雌雄不辨的假绣娘,就是玉澜留下的后手,他甚至还把阿弟带到了安远,负责经营这织锦铺子。
玉澜对阿弟玉波,还真是呵护有加,他做的那些事,几乎都是瞒着玉波的,只不过自把玉波带到大云之日起,他就对玉波说过,要忘记过去,忘记自己姓玉,只记得自己姓董,否则会招致杀身之祸。
说到这处,玉澜笑得极为苦涩,这时他显然已经失去了先前的情绪控制,身着女装却用了本来的声调道:“到底,还是害了我阿弟,即便他真的什么都没说,也没能逃脱,是我害了他。”
一时院中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张家老祖才问道:“那织锦庄中的管事,是你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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