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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枫头昏眼花,一把将头上的书抓下来,面色阴沉得滴水,目眦欲裂,恨得牙痒痒。他深吸一口气,按捺心中的怒意:“许是侍女马虎,清扫卫生时把书扔出来了。”
    秦骅捏着书页望向轩窗,那里似乎传来隐约的争吵声:“这里似乎是女子的住处,难道是令爱?令爱喜欢看风物志吗?”
    “自然不是!她最爱看的是女训女德!”顾枫连声否认,“她和堰儿关系好,堰儿常去找她玩,也许是堰儿落下的。”
    顾枫飞快地瞥了眼轩窗,在心中暗骂,对秦骅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贤侄,咱们去别的地方走走吧,这附近有座观景台,可俯瞰南国盛景,别有一番风味……”
    他话音未落,一道石榴红的身影破窗而出,秦骅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瞬间屏住了呼吸。
    明艳的小姑娘毅然地从高处跳下,石榴色的裙裾莲花一样绽放,掐金褶子在风中发出剧烈不息的声响,像是篝火中不断炸裂的柴木。
    耀眼的红色在秦骅心里燃起一抹燎原的火光,刹那间照亮了眼前的荒芜。
    秦骅立即奔了过去,张开双臂要去接住她。小姑娘在半空中一伸手,握住了一根枝桠,悬挂在树上,随着树枝一晃一晃的。她的袖子褪到了胳膊肘,露出白得晃眼的藕臂,肌肤温润宛如凝脂。
    顾皎趁着树枝摇晃的力道,对准更低的枝桠跳了出去,准确稳当地蹲坐在树桠上,她低头计算了一下高度,依此类推,安全地落在地上。
    顾皎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被顾堰扔下来的风物志。她皱起了眉,就顾堰那小鸡仔一样羸弱的臂力,难不成把书扔到院子外面去了?
    紧接着,一道怒吼划破了天际:“顾皎!”
    顾皎心中大叫不好,哪里还管风物志的踪迹,掉头就往阁楼里冲。
    “抱歉,贤侄,出里一点状况,失陪了。”顾枫扔下一句,抬脚往院子里走。
    秦骅拉住他的袖子:“伯父,你不是说要去观景台吗?现下风景正好,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吧。”
    顾枫的怒火被秦骅扑灭了些,嘴角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将脸上的怒气驱散:“贤侄说的对,我失态了,咱们走吧。”
    顾枫怒气上头,难免礼仪不周,先秦骅一步走远,恨不得快些离开这晦气的地方。
    秦骅回过头,那扇小轩窗关拢了,梧桐树茂密的枝叶在窗边轻柔地晃动,方才的一切好似梦境。
    他察觉到手上捏着什么东西,举起来一看,是刚才接住的那张书页。
    秦骅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盯着手中的书页,鸦青色的睫毛微颤,遮住半帘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把书页仔细折好,放进了袖袋里,转身追上顾枫的步伐。
    是夜。
    “你今天居然敢在贵客面前失态如此!”顾枫怒声大骂,他越看顾皎越觉得不顺眼,同是一个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顾堰是黄金,顾皎就是块烂泥巴?
    顾皎跪在灵位前,身侧烛火三千,如同浩瀚星河,摇曳闪烁。
    “又不是我扔的书,”顾皎板板正正地跪着,姿势标准又轻松,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受罚,“你去问顾堰,他为什么要扔我的书?要不是他扔出来,我也不会扑下去捡。”
    “你还在污蔑堰儿!你就这般冥顽不灵?”顾枫气得直跺脚,“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当初你从夫人肚子里出来,我就该掐死你!你活着就是在给我们顾家抹黑!”
    顾皎满不在乎:“那你把我送去刘家呗,我祖父挺喜欢我的。”
    “放肆!你说的什么话!顾家生你养你,你还有什么不满?”顾枫心底发寒,他这个女儿实在是薄情寡义,“你今日也不用去见威远伯了,你好好跪在这里,让列祖列宗悉心教育你,必须跪满一整个晚上,我会把祠堂大门锁起来,谁都不许进来,你就好好反思吧!”
    顾枫甩袖而去,灭了烛火,只留下牌位前两盏长明灯,顽强地照亮一寸见方的薄地。
    顾皎跪在空荡荡的祠堂,四周寂静无声,花火爆裂的轻微响动在耳朵里都像烟花爆炸一样。
    门外传来挂锁的声响,顾皎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确认顾枫已经走远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提着裙子往牌位后跑,顺手还拿了两个贡果,在袖子上随意擦了擦,毫不嫌弃地狠狠咬了一大口。
    她在漆黑的角落蹲下来,嚼着果子,伸手在墙上一摸,摸索了几下,掀起了一块木板子。
    逐月出现在对面,打着纸灯笼,照出张俏丽的脸,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珠。她抽抽嗒嗒道:“娘子,您饿不饿,渴不渴?夫人叫奴婢提了吃食了,娘子用一些吧。”
    逐月把红漆食盒从洞里推了过来,顾皎打开盖子,里面是几盘冷碟,葱爆羊肉珍珠鸡拌豆腐之类的,好在南国湿热,冷盘吃在嘴里也是温热的。
    食盒底下是一小碗米饭和大碗的绿豆汤,饭粒饱满,绿豆软糯,都是顾皎爱吃的东西。
    顾皎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她坐下来,捧着碗大快朵颐。她午膳没胃口,还不到晚膳时间,被顾枫揪着耳朵提溜到祠堂,训斥了一个多时辰,现在肚子空空如也,逐月真是雪中送炭。
    “娘子受苦了,以往娘子哪用吃冷菜。”逐月双眸含泪,仿佛受罚的不是顾家,是她似的,“娘子也是,脾气太倔犟了些,若是服个软,不跟老爷对着来,少吃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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