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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冷,山里就更甚,苏绾潦草的洗漱了一下,就缩进了被子里。
听着外头阴森的风号声,苏绾只觉得更冷了。
她将被子严严实实的掖紧,轻微的打了几个冷战。
这个时候,她是最怀念曾经生活的时候。
无他,她可以忍饥挨饿,也可以冒着酷暑劳作,但她就是怕冷。
外头有响动,很快门板被叩响。屋里同住的师姐便问:“谁啊?什么事?”
另一个师妹的声音:“主持叫静安。”
苏绾一听是叫自己,忙应了一声。
她忍着冷,一边吸气一边穿好衣裳。
同住的师姐笑话她:“你怎么这么怕冷?屋里好歹笼着炭盆呢,虽不至于温暖如春,可也没你那么夸张吧?”
苏绾陪笑:“我怕冷,师姐你看。”
她伸出手臂,果然,皮肤上已经起了一层小米粒大小的鸡皮疙瘩。
师姐便道:“可怜见的,这还没到数九隆冬呢,这时候你就冻成这样,那时候你可怎么好?也不知道师傅这么晚了叫你什么事?”
苏绾没多想。
她无父无母,萧衡又生死未知,在这庵里大半年,她就像是被亲族遗弃了一样。固然觉得凄清可怜,但没有牵挂惦念,倒也没有各种狗皮倒灶的鸡毛事。
起码清净。
………………
苏绾被带到主持的禅房,见屋里已经围了三四个师姐。
主持正和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说话,隐约能闻见寒凉的空气里有血腥味儿。
嗯?什么人受伤了?
那男人回头,借着微弱阴暗的灯光,苏绾瞧见是萧徇。
其实有一刹那,她真的以为是萧衡回来了。
毕竟是兄弟,虽说不是一母同胞,但有时候两人的五官眉眼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尤其是在这样阴冷又昏暗的黑夜,很容易让脆弱的人生出错觉。
如果是从前,苏绾绝对不会认错,萧衡和萧徇个子差不多,但萧徇偏文弱,萧衡却自带铁血金戈的冷硬气质。
可大抵是因为太怕冷,而她仅有的温暖的记忆是萧衡的怀抱,所以她很可耻的产生了虚弱和委屈的期待。
苏绾站在那儿,有些茫然兼无措的望着萧徇。
她像是被鬼下了降头,明知道不可能,但心里还是报着十二万分之一的希望:万一呢?
这世上从来不乏奇迹,为什么奇迹会降临到别人头上,就不能降临到她的身上呢?
都传萧衡身死,可倒是拿出实证来啊,连具尸身都没有,怎么能怪她自欺欺人?
她很想扑上去,紧紧的缠住他,不管他是人还是鬼,她先把他扣下来再慢慢分说。
但到底苏绾没动。再多的自欺欺人也骗不过她的心,她的脚像是被钉在了深深的地下,最终也没能迈步。
萧徇一转身,苏绾清晰分明的看见了他远异于萧衡的温润文雅的五官,立时就知道自己的痴心妄想碎了。
她紧紧的闭住眼,仿佛不忍再继续看下去。
事实向来直接而残酷,但却又不容人不接受。
多希望这只是她的一个梦。
冷风吹在脸上,两颊刺痛,吹过心肺,渗着骨节的冷。
苏绾重新睁开眼。
………………
萧徇走到苏绾身前,拱手一揖,脸上带着十分的歉疚:“苏绾,对不起。”
苏绾并不妄图去纠正他的错误叫法。
不管她是苏绾也好,叫做“静安”也好,都只是一个名称代号。
佛经里说了:“……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
她也不过就是萧徇眼里的一个人罢了,叫她什么有什么所谓?
苏绾声调平稳的问:“出什么事了?”
她想问,他可有什么对不起她的?除非他把萧衡送到她跟前,哪怕他受了极重的伤,哪怕……只要他还活着。
“是令姐。”
苏绣?
苏绾哦了一声,很有几分凉薄的问:“她怎么了?”
萧徇满面歉然:“她……有了身孕。”
是吗?
苏绾看向萧徇,道:“世子爷怕不是找错了人?”
苏绣再是她苏绾的姐姐,可在世人约定俗成的规矩里,她在成为萧徇妾室的那一刻,就已经是萧徇的人。
她不管做出什么事,又出了什么事,生死荣辱,都和萧徇才是一体。
他找自己做什么?
原本苏绣有身孕是喜事,可看萧徇这情态,就知道怕是正好相反。
可不管是喜事还是祸事,萧徇给交待,也该是给苏绣自己,或是大伯父、大伯母一个交待,无论如何也不该找到自己。
自己以什么立场,什么资格来代替苏绣开口,并为她张目呢?
萧徇眉眼微凝,很有几分为难,他很有几分絮絮的道:“阿绣小产伤了身子,王府里不适合她养病,所以只能暂时将她送到慈静庵里。”
简短几句话,苏绾却能参透这背后的杀伐、残忍和血腥。
从先世子妃暴毙之事起,她已经知道了后院想要一个女人的命是多么容易。
不管苏绣有孕这事谁对谁错,能逼得萧徇连夜把苏绣送出来,想必的确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可也同样证明了萧徇实在不是个称职的男人,他和先世子妃再交恶,到底是他的发妻,是他的表妹,可他没能护住她。如今到了苏绣这里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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