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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一听,本来就硬朗得跟台阶一般的下颌线顿时崩得像根要断铉,她恼道:“母后心里,我们从来就比不上太子哥哥!好,那也罢了。我们确实不如他!可那乔盈儿?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叫人退了婚抢了亲的笨女人,入宫来除了会种地,还会做什么?母后凭什么说安平不如她?!”
贾后一拍桌子:“你还不明白!新婚第二日,蔡司闺害她差点儿摔下台阶,你瞧瞧她是怎么处置的?可有要打打杀?这也罢了,她才进宫多久?你父皇便对她言听计从的。不然她轻轻一推,宜嫔跟小八怎么就能飞上枝头?!”
提到这事,安平更加不服气,跺着脚道:“父皇……那不过是见色起意!”
贾后再也坐不住,左右一看,见落地金花大瓷瓶里插着数枝火红的紫薇花,枝干老长。
她跳到地上,冲过去,抽出一根,倒过头枝条,呼呼地就往安平的小腿上招呼。
“蠢才!打人不打脸!母后今日便教教你怎么打人!”
安平痛得小腿断了一般,尖叫一声,缩脚倒在地上绿毡上,一边逃,一边哭喊:“母后息怒!女儿知错了!”
她刚才口不择言,自己说完也知道造次了。
对任何人,包括母后,她都可造次,唯独对父皇,她绝不能造次。
贾后却并不停手,仍是呼呼挥着花枝朝安平背上打来,一边气喘吁吁道:“你以为你母后当年宠冠六宫靠的只是这副皮囊?!蠢不可及!乔盈儿是个笨人?呵呵!别说你,便是你母后,比她也差得远着呢!你母后使尽心机,也不过是爬到皇后的位置罢了。这后宫还不是花团锦簇?!你父皇今儿宠这个,明儿宠那个!对你们兄妹比别个略好些便算是给母后脸面了!可你瞧瞧乔盈儿,你太子哥哥那样一个神仙一流人物,便连你父皇都拿捏不稳,却偏叫乔盈儿牢牢攥在手心里!她蠢,她笨?这天下怕是再没有聪明的女人了!”
安平叫打懵了,抱着头,哭叫得像只正被活拔羽毛的鸡。
贾后打完说完,那一根紫薇花早成了个秃杆子。
她又气又怒,往地上猛地一扔,也哭起来,道:“你以为你父皇只得你一个女儿么?小八如今可受了宠,你再不争气,叫人唆使着,你父皇说不定就送去跟什么番蛮子和亲!”
这原本是吓唬安平的话,这唆使的人,谁都有可能。可安平因之前受了蒋寄兰的唆使,心里认定了盈儿是仇人,只觉得自打乔盈儿进了宫,自己便每况愈下,定都是乔盈儿使坏唆使的。
背上身上都火辣辣地痛,眼晴恨得要把眼白都染红。
贾后见安平突然安静下来,只当她说的话,安平听懂了。
浑身顿时没了力气。
回到万春宫,叫人送了几丸治伤的药膏去仙翠殿,嘱咐不要请太医声张了,躺下便觉得头沉眼晕,心思烦堵,第二日强撑着草草过了七夕,便病倒了。
连夜传了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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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六宫皆惊,纷纷来探望,要求侍疾。
盈儿坐着步辇,巳时三刻到了万春宫外,就见大太阳照得宫外金砖都水汪汪的亮,一众妃嫔三三两两地站在外头。
众人脸上都有透着些晒过的红,衣裳倒是都极素,也都是收口袖子的短襟衣裳,一副立刻便能侍疾的打扮。
顺妃着灰,宜嫔着青,正在低声聊天。旁边小八跟小十一两颗小脑袋凑在一处,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不免有些惊疑。
贾后这人最看重名声,这样的天气,这些妃嫔倒也罢了,若是小皇子小公主们叫晒病了,岂不让人诟病?
她下了步辇,众人都来见礼,顺妃和宜嫔也不例外。小孩子们也都围过来,纷纷叫她太子妃嫂嫂。
当着众人的面,又有小孩子在,她也不好跟她们打听什么。
寒暄完毕,她便也站在外头,只悄悄吩咐筥儿上前去打听打听是什么情况。
筥儿忙去了,一会儿回来低声道:“说是刚才里头太监出来传过话儿,只说贾后一切皆好,并无大碍,叫众人都散了。可众人不敢散,这才都在这里候着。”
盈儿想了想,便让蔡司闺去门上说一声。
她从东宫过来,来得晚些,也是正常的,倒不怕贾后见怪。总要点个卯,随个大流,看看情形再说。
蔡司闺便走到枣红角门处递了礼品。
不想片刻之后,小角门一开,贾后身边的马脸宫彭宫令走了出来,道:“大家都散了吧。站在这里,反倒叫娘娘挂心,不得好好歇息。”
盈儿听了这话,便想今日怕是见不着贾后了。便拿眼去看顺妃等人。见她们仍是站着不动,似乎只有在这里晒脱一层皮,才能表明她们对贾后的一片真心一样。
可她却想,筥儿说贾后生气,打了安平才病倒的。可贾后之所以生气,却是因安平乱发脾气,打了仙翠殿的宫人。可安平会被关在仙翠殿,却又是因为在皇上千秋宴上得罪了自己。
所有贾后这场病也算是间接被自己害的。贾后心里定是不想见她的。
别人在这里呆着,或许贾后还当是好意在表忠心。
她在这里呆着,贾后怕是觉得她在示威,说不定更生气。
她何苦赔了夫人又折兵?
因而便遥遥行了一礼,转身就要再上步辇,打算回东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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