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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就是不自觉的唇角上扬,不自觉的眉眼温柔,他将胳膊垫在脑后,侧过脸瞧着闭上眼睛小憩的人,这个小傻子似乎睡着了呢?!
风,撩动她的羽睫,止不住的颤动。
像什么呢?
春日里,茁壮成长的野草,散发着蓬勃生机,那么鲜活的生命,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在傅家,没人敢在他面前多嘴饶舌,也没人敢在他面前笑。
因为他没有,他得不到,所以他不高兴,谁都不许高兴!
一个人,无父无母,连吃饱饭都成问题,为什么还会这么高兴?她有什么可高兴的?明明,一无所有。
想着想着,眼皮子便沉了下来,到了最后,阿九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在家的时候,高床软枕都没能让他睡上一个好觉,遇见这小傻子之后,以天为被地为床,竟也睡得这般恣意。
这,又是为什么呢?
一觉睡醒,已然傍晚。
天边,残阳如血。
“要不,我继续背着你回去?”小丫头笑盈盈的问。
阿九没理她,大阔步的往前走,身后又是叽叽喳喳个没完。
“欸,我还没给你带路,你怎么知道往哪走?小哥哥?你为什么又不理我?睡了一觉起来,你怎么又这么冷冰冰?
小哥哥?小哥哥?喂,阿九,你理我一下嘛……阿九,好不好嘛?阿九?小哥哥?阿九小哥哥……”
阿九越走越快,耳朵都快长茧了,就没见过,这么聒噪的……小傻子!
小傻子跟着小冰块,聒噪了一路,安静了一路,两个人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颀长,渐渐的交融在一处。
山林里,回荡着属于她的笑声,那一声声「小哥哥」,在后来他熬不过去的时光里,如同救命的良药,一次次的将他从濒死的边缘拽回来。
回到破庙的时候,天早就黑了。
老乞丐还没回来,空荡荡的破庙里只剩下了两个孩子。
阿九身子吃不消,今日所行已经超出了他的负荷,之前不是马车就是马车,难道走了这么久,所以这会,回到了破庙就躺在了草垛上。
“你要不要喝点水?”月儿低声问,“面色不太好哦!”
确实不太好,但也只是累而已。当然……还有一点,不想说话!
他只想安安静静的躺着,安安静静的休息。
可是,月儿不给他机会,小心翼翼的端了水,“喝水吗?”
阿九背过身去不理她,双目紧闭。
“唉,真是个怪哥哥!”小丫头放下竹杯,起身往外走,“那你好好歇着吧,我去找找吃的。”
杨叔叔给的银子不多,何况现在杨叔叔不在,她得省着点用,老乞丐说了,像杨叔叔这般年岁,寻常男子早就娶亲了。
月儿寻思着,肯定是因为杨叔叔没有银子娶媳妇,这才拖到了这般年岁,可又因为要照顾她,更是攒不下来银子,所以她得省着花,到时候万一杨叔叔有了心仪的女子,她也能给杨叔叔凑上点钱。
老乞丐说了,男子娶媳妇,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这话,她悉数记在了心里。
破庙不远处有块荒地,小丫头摸着黑去挖了点茅根,在溪水里洗了洗,这可是好东西,能吃能煮水,老乞丐染了风寒的时候也吃这个。
之前的两个馒头虽然被油纸包裹着,可这会早就冰冷发硬。
她小心翼翼的掰了半个馒头,将剩下的重新裹回油纸包内,就着溪水,伴着茅根,吹着夜风,竟也吃得美滋滋的。
隔着小溪,阿九静静的站着,瞧着那小傻子,一个人吃草根都吃得眉眼弯弯,仿佛那不是什么草根,是人间美味。
不管身处何境,她总有法子,让自己快乐,所以这样的人,会有烦恼吗?
阿九不懂,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高兴的?
在月儿离开之后,他一个人踩着松软的泥路走过去,原本华贵的靴子,这两日早就糟践得不成样子,浑然看不出最初的样子。
蹲下身,捡起了跌落在石头上的茅根,就这么个东西,瞧着像虫子一般,能有多好吃?可瞧着她那副样子,似乎吃得津津有味。
想了想,阿九犹豫着将茅根塞进嘴里,轻轻咬了一下。
只听得「咔擦」一声想,惊得他快速将茅根吐在了地上,狐疑的瞧着手中剩下的茅根,舌尖咂吧了一下,味道有点怪怪的,但是最后的回味似乎有点甜。
是的,淡淡的甜,带着青草味。
定定的望着手中的茅根,阿九半晌都没回过神,这东西能吃得饱吗?
他不曾挨过饿,不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日里不是药膳就是山珍海味,各种滋补之物,这些粗糙之物,他真的是……尝着新鲜。
不远处,传来月儿的疾呼声,显然是回去之后没看到他,以为他跑了。
“呵,真是个小傻子。”就他这般模样,能跑去哪儿?何况,还不知道那些人是否在附近徘徊,就等着抓他?
环顾四周,他默默的将草根丢在地上,转身往破庙的方向走去。
月儿找得急,喊得急。
阿九身子不好,能走多远,万一又遇见那些坏人可怎么好?
“小哥哥?阿九?”
人,总有少不更事的时候,就好比现在,阿九站在昏暗处,看着那个小傻子为了找他,急得团团转,恨不能掘地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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