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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至此,陆玖只觉得一口气沉沉咽到心里,原本心里的期盼在此刻全盘崩碎,她只觉得自己如同坠入深渊,再看不到一点光芒。
她站起身,身形有些摇晃,却还是维持着礼节,对着耶律珠音拜了拜:“……陆玖知道了,王妃娘娘保重,今日,就当陆玖没来过。”
说完,她踉跄转身,想要转身离开。
却在这时,背后的耶律珠音用着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喊道:“陆姑娘等等!”
陆玖驻足,侧过身去。
耶律珠音半个身子趴在床沿上,极力撑着自己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她看向陆玖的目光温柔而哀伤:“陆姑娘,你不必太担心,我是江殷的母亲,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
陆玖愣了愣,随即轻轻一点头:“好。您保重,过一阵子我再来看您。”
耶律珠音却虚弱地笑了,那笑容发自眼底:“不必了,也不知道,我这个样子,还能不能撑到下一次再见你。”
陆玖凝噎看着她。
“将来,还请你多关照着他了。”耶律珠音道。
陆玖清楚她这句话里说的人是谁,于是浅浅垂下眼帘,郑重地一点头:“我会的。”
“好。”耶律珠音微笑着含泪,看着陆玖在应声之后离开了昏沉的屋子。
外面的雨声还在延续,耶律珠音的喘息弱而急促,她倚靠在床头上闭着眼休息,过了好一阵,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惊动守在外间的侍女。
金发侍女连忙冲了进来,她坐在床头,轻手轻脚地将耶律珠音靠在自己的怀中,而后拿出一块雪白的绢帕递给她。
耶律珠音接过那雪白的绢帕便用起捂着自己的唇鼻疯狂咳嗽。
那绢帕再放下来的时候,雪白的帕子上依然沾了点点鲜血,如同寒冬腊月盛放在白雪地里的烈焰红梅,灼灼刺目。
侍女图兰看见王妃依然开始咳血,眼泪不住地流出来:“公主,奴立马去请太医。”
“不必。”耶律珠音却浅浅伸手,抓住了图兰的手腕,挣扎着慢慢坐起身,喘息着说,“替我更衣。”
图兰哭着说:“公主已经病重至此,还要更衣去哪里?”
耶律珠音搀扶着图兰慢慢坐起身,撑着床沿站起来,目光望向手边小几上摆着的一封已经拆开的书信。
图兰触及耶律珠音目光所致,将信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她的手中,然后赶紧去收拾了衣裳出来,准备替她更衣。
耶律珠音看着手中那一封薄薄的信笺。
信笺上,赫然写着几个字——
齐王亲笔。
耶律珠音把信攥紧在手中,咳嗽着撑起已经残破如柳絮的身体,眼里的眸光一寸寸坚定下去:“……替我好好梳妆打扮,然后送我入宫,待我拜见了陛下,再去天牢见一见江殷。”
图兰搀扶着她的手臂,眼里的热泪潸潸落下:“公主最后还是要去救世子吗?”
耶律珠音闭上眼睛,抓紧了手心。
“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救他,还能有谁救他?”
见到耶律珠音面容上的坚定,图兰也擦干了眼泪,定定地点了点头:“好,奴替公主更衣梳妆。”
*
陆玖从齐王府当中走出来,站在王府大门台阶的檐下,仰头瓦上连珠般的雨水一颗颗落下来。
风莲跟在她身边,替她撑开雨伞。
陆玖站在伞下,朝着王府门前的马车缓步走去。
就在预备登车的时候,她却忽然止住了脚步。
她转身看向风莲,淡声道:“我心里有些烦闷,还是不坐车了,你陪着我走走吧。”
风莲撑着伞,连忙答应了下来,吩咐侯府当中的车马在背后不远不近地随行。
陆玖从风莲的手中接过油纸伞,沿着齐王府门前的街道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再抬头的时候,她人已经停在了大理寺庄严大门之前。
她驻足,站在大理寺对面的街道上看着一街之隔的大理寺,目光当中忧虑涟涟。
她不清楚他现在过得究竟如何,也不知道他目下好不好,她只能站在这大理寺的门前看着,等待着他什么时候能从中走出来,再像从前一样,对着她露出无拘无束、肆意张扬的明亮笑容。
风莲安静地跟在陆玖的身侧,举目叹息般地望着她,叹息道:“姑娘还是对世子如此上心,您安心,上天庇佑,世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陆玖望着深沉雨幕里模糊了轮廓的大理寺,轻轻摇了摇头:“不,上天从不庇佑人。”
风莲似是没明白陆玖的话,只不解地望向她。
陆玖站在雨幕当中凝视良久,终于遗憾地收回了目光,转身道:“也罢,我们回去吧。”
风莲低下头,恭敬地应声一声“是”,便从陆玖的手里接过雨伞,护着她避开雨水,小心地登上马车。
陆玖乘坐的马车朝着福善街的方向驶远,渐渐化成雨幕当中的一个小点。
而就在她的马车离开大理寺不久,另一辆华毂又在她驻足过的地方底下。
雨幕当中,一群披着蓑衣的小内侍们慌忙地前行,有的在华毂下撑起一把硕大华丽的雨伞,有的站在两旁打起华毂上的垂帘,里面伸出一只根骨如玉般的修长的手,那手的主人扶着华毂的壁沿,慢慢地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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