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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镇亦挥刀,嘴里大喊着:“城内的叛徒格杀勿论!”
江殷锐利的眸光一瞬间看到混战之中几个士兵贼眉鼠眼地正偷偷跑向古北口城门的方向,凤目当中陡然浸透出一股戾气,对着何羡愚道:“阿愚,严防有人在混战当中开门,你们在这里守着,我现在去找父王要求调兵支援!”
何羡愚肃穆点头,转头一步登上更高的塔台,将手里的弯弓警觉地对向了任何一个可能的敌人。
江殷转了剑就朝着齐王营帐的方向跑去。
城内已然是大乱了起来,藏匿在周军当中蛮真叛徒几乎把整个古北口城内搅得天翻地覆。
江殷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很不安的感觉。
到了的时候,戒备森严的主帅营帐前已经成为了一片狼藉,叛徒与士兵搅在一起,而主帅营帐的帘子平静地放下。
“父王!”江殷重重地喊了一声,可是营帐之内却没有传来任何的回答。
这不禁让江殷的心越发不安。
他抓着剑冲过重重尸体,一把撩开了营帐的垂帘,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营帐之内静悄悄的,齐王倒在椅子前,头与身体已经分开了,地上是赫然的一大摊血。
而平素与齐王最为亲近的陈将军却站在齐王的尸首旁,垂眸凝神地擦拭着手中长剑上染的鲜血。
这位陈将军是与父王一道参军的好友,自小一起练武,后来又一同留驻北疆,可是现在——
背叛的人当中,竟然也有他。
江殷只觉得喉头一阵腥甜泛起,眼前的视野变成了一片血红色,手里的刀抓得越来越紧,皮肉与剑柄摩擦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陈将军回过头来,看着站在营帐门前的江殷,慢慢地丢掉了手里擦拭血的手帕,然后将刀锋对准了江殷,像是一头忽然奔腾呼啸的野兽,猛然朝着江殷的方向扑上来。
江殷顿时用手中的刀迎上他的。
两把兵器相交之间发出了震天的怆然声。
陈将军拼了命地想要将自己的剑往下压,而江殷则是用手里的刀抵着这股力气,想要找到机会反击。
两人交战了一个回合,刀剑相对,脸贴着脸对抗的时候,陈将军的脸上忽然泛出一个狰狞的微笑:“世子殿下难道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谋反吗?”
江殷眉睫一抬,冷冽地道:“既然你反了,那就是我的敌人,我大周的敌人!我为何要知道敌人谋反的原因?”
陈将军大笑一声:“好,不愧是齐王殿下唯一的儿子,你桀骜的样子,还真像你父亲当年,这样你父亲九泉之下也能够安歇了。”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只不过你父亲已经走了,你也赶紧下去陪着他吧!”
江殷闪身一躲,手腕一转,手中的刀一瞬朝着陈将军命门的方向直取!
陈将军一边回应着江殷的动作,一边杀红了眼地说:“大周重文轻武,那些读书的人轻而易举就能够显身成名,而我十六岁参军,为大周拼杀了这几十年的时间,拱卫疆土,身上受的伤都不知几何,现在却还是一个平常的五品将领,俸禄甚至连替我母亲看病都不够,这样的君主,我为何还要效忠?只有蛮真人肯救我的母亲,只有蛮真人肯许诺我的未来,让我不至于像一个普通的兵卒一样一辈子熬死在这几两银子上,所以世子,属下对不起你们父子,但是属下不得不这么做!”
“属下不像你们这些出身权贵皇家的子孙,属下只有靠自己才可能换取一点出路,可是这大周根本就看不起我们习武之人,一个文官从九品走到三品大员最慢只要三十多年,但是一个武官从九品走到六品都快要一辈子,属下实在是不能再等了!”
江殷听着他歇斯底里的声音,只觉得心里泛起一层悲哀。
大周尚文轻武,其实就算是他父亲身为凤子龙孙,仍然也免不了被那些朝廷当中的迂腐酸书生们指指点点,可想而知,底下例如陈将军的这些出身微末的武官要晋升就更难。
多少武将虽然在沙场为国出生入死,可是他们却还是面临着像陈将军一样的问题,武官俸禄之微薄,连一个生病的老娘都养活不起。
“所以,世子爷,别怪属下!”陈将军红着眼睛艰难地做着自己的选择,“我们热爱大周这片土地,这是生我们养我们的故国,可是大周从来不爱我们这些人!到如今,为了自己的生计,我也只能做出这样的抉择!”
陈将军的刀高高举起,刀锋雪亮,对准了面前的江殷。
外面千千万万如陈将军这样的大周将领,也无可奈何地用自己手中的刀剑,对准了昔日的同僚。
江殷的眼里慢慢积聚了泪水,可是看着面前已然决心造反的陈将军,还有自己父亲身首异处的遗体,他仍旧抓紧了手中的刀,迎着陈将军冷冽的剑往上。
陈将军在杀死齐王之前曾经与之激烈交战过,虽然最后还是险胜了齐王,但是自己的身上也落下了重伤,现在又碰上江殷,自然是没有多少精力与之抗衡,于是没过多久,他便渐渐不敌精力充沛的江殷。
江殷的刀又快又狠,一丝软弱也不肯流露,刀锋直面陈将军的面门,不过一瞬就取了他的性命。
直到死前,陈将军还睁着猩红的双眼看着江殷,满是鲜血的嘴里喃喃地说着:“我不是故意要反的,我是没办法,我是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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