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虽然柔软无比，但跪久了难免膝盖酸疼，若是之前，贝萨泽早已扶着顾念起身，此时他们两人谁也不说话，沉默像一团凝在他们间的无形冷气。
    “学校里发生了一些事。”右侧炉壁里的柴火发出“噼啪”一声轻响后，顾念终于开了口。
    “所以你就和精灵、狼人日夜厮混在一起？”贝萨泽用力将权杖掷到一边，嵌着宝石的顶端撞到红木桌发出一声锐响。
    顾念心里“咯噔”一跳，心想贝萨泽果然知道了。
    他先是有些疑惑贝萨泽是怎么知道的，但转念又想通了，贝萨泽拥有辽阔肥沃的领地，他的属下也数量众多，就算没了属下，他还有那么精明忠心的蝙蝠，想知道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是顾念第一次见贝萨泽发这么大的火，就在他琢磨着要怎么平息时，萨泽却阴晴不定地瞥了他一眼，幽幽道：“算了，你先起来。”
    顾念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因跪得太久，站起身时还微微晃了晃。
    “坐。”贝萨泽红瞳里的火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剩下无尽的幽冷。
    顾念正准备搬把椅子过来坐在贝萨泽对面，贝萨泽却直接拽着他的手腕一拉，将他扯到大腿上坐下。顾念坐得紧张兮兮，薄薄的裤子隔绝不了两人炙热的体温。
    两人面对面坐着，为了防止摔下去，顾念不得不双腿大张脚踩着地板，贝萨泽解下斗篷扔到地上，他低下头，尖尖的獠牙在顾念滑嫩的颈间流连。
    像是品尝世间极其美味的珍馐，他的动作很轻，生怕下一秒顾念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不见，而他再也尝不到他的味道。
    贝萨泽身上有股冷香幽幽钻进顾念的鼻端，对方褐色微凉的长发滑落下来，有一小部分落在他的肩膀上后，就像瀑布一样倾泄到他后背。
    贝萨泽的獠牙不同于顾念的小獠牙，它们生得尖锐而锋利。
    明知道会被咬却逃不开，就像是去医院明明不想打针、针头却照样扎进来一样，不过此时顾念的心情很复杂，不仅仅有紧张害怕，害怕之中又夹杂着明显的兴奋、期待。
    为什么？因为被高阶血族吸血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那种快感比性爱所带来的快感还要强烈上几倍。
    “你在害怕？”低沉喑哑的声音似乎笑了一下，然后带着点变态的兴奋。
    顾念不说话，献祭一般扬长脖子。贝萨泽面上十分淡定，表面上看他是掌控者，其实他是被掌控者，他全身上下的细胞全在叫嚣着赶紧喝、赶紧喝顾念的血！
    贝萨泽低低喘息一声，舌尖在马上要吮咬的地方舔了舔，然后一用力，獠牙猛地刺破了娇嫩的皮肤。
    鲜甜至极的血液冲涌进他的口腔、喉管、胃袋，他眼眸里的清明逐渐迷失，像是起了一层迷朦的血雾，他看着顾念的目光立即变得痴迷而热烈。
    “唔嗯……”顾念全身酥软，鸦睫颤抖得厉害，长睫上挂着一颗要掉不掉的碎钻。
    他全身燥热，獠牙扎进他的皮肤里，仿佛刺入了一种名为“沉迷”的毒素，让他止不住抖动。他酸软无力地靠在贝萨泽身上，用脑袋一下下蹭着他那性感凸起的喉结。
    他轻轻抬起臀部，一下下在那平滑无皱的长裤上摩擦。他像是溺水之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而贝萨泽就是他的浮木。
    他一遍遍体会着濒死的高潮，那一次次冲上云霄的绵延快感，那抵达顶点、却依旧可以反复循环来许多次的快感，他沉迷，他迷恋，他患得患失，生怕高潮下一秒就会消失。
    他紧紧揪着贝萨泽的衣领，血族的尖指甲已经暴生出来，甚至在贝萨泽锁骨处滑出一道血痕。
    他愿意对贝萨泽奉献一切，无论是性，是爱，是血，是肉，他只乞求贝萨泽一直喝他的血，喝尽喝干也不要停。
    “唔哈……”他像只小兽一般呜咽着，快感似狂风似海浪向他袭来，他面色绯红，神情迷醉得像饮酒多年的醉鬼。
    贝萨泽所获得的愉悦感一点也不比顾念少，他右手握住顾念生出尖指甲的手，细细抚着，他收回獠牙，已经停止饮血。
    没有人比他更懂顾念鲜血的美味，这样大好的机会摆在他眼前，他却不舍得喝多。此时的他仍满脸迷醉，用舌尖一下下舔舐着那个他咬出来的小小血洞，总想找到哪怕一滴他刚刚没有吮尽的血珠。
    “你的血很甜，我很喜欢。”最后一颗残剩的血珠也被卷进嘴里，贝萨泽难掩失望地在咬痕上吻了吻，小吸血鬼颈间的咬痕立即愈合如初。
    高潮后的顾念久久说不出话，他搂住贝萨泽的腰低低喘息着。
    尽管身体乏力，但他的思绪却已经回复清明。
    他记得，第一次他与贝萨泽·迪米特里厄斯见面时，对方也说的是这么一句话：“你的血很甜，我很喜欢。”
    虽然出生在血族历史久远的家族，但顾念并不是天生的吸血鬼。他母亲是传统的东方人类，嫁给了妻子早亡、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的他父亲。
    在他母亲还没被他父亲转化成血族之前，他母亲生了他还有他妹妹。或许是因为母亲是人类的关系，所以顾念和他妹妹也都是人类，而顾念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姐姐，则都是血族。
    顾念和妹妹都随他们母亲姓顾，尽管是人类，可他父亲并没有因此而讨厌他们，反而对他们更加溺爱。
    自小被父母惯坏的顾念养成一副高高在上谁也瞧不上的高傲模样，他这性格自然很不讨同龄人喜欢。
    宴会上，顾念被几个富家子弟叫到湖边，那几人对他没头没脑一阵乱骂后，顾念转身准备离开，却不知是谁在身后推了他一把，他坠入湖里拼命挣扎。
    那几个富家子弟也吓傻了，他们没想到顾念不会游泳，他们原本只是想恶作剧，只是想让顾念冰天雪地到水里去受冻一下就好。见情势不对，他们慌忙万分地回宴会厅拉来会游泳的人，可等人把顾念救上来后，已经晚了。
    顾念一张脸冻得乌青，身上被冷水增重的长衣长裤成了他的枷锁，他静静躺在那里，脸上无恨也无怨，仍旧维持着死时的冷冷清清，却是早已没了心跳。
    就在这个时候，生日宴的主人过来了，他将湿漉漉的顾念扶了起来，獠牙磕破他细嫩的颈部皮肤，喝下他的血，亲自将他转换成吸血鬼。
    这让在场的围观者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被二代吸血鬼亲王转化成血族意味着什么。
    由生到死不过是一瞬的事，在血族这里，由死到生也仅是弹指一挥间。
    喝够了血，那人就开始嫌弃顾念身上冷，嫌弃顾念落水太狼狈，嫌弃顾念弄湿了他的衣服，他立即松开顾念，一点也没有要扶顾念起来的意思。
    由死人变成血族，顾念的五感变得敏锐许多，在醒来的那一秒，他就意识到他不再是人类，他难受地捂住胸口，咳出几大口冰冷的湖水。
    “你的血很甜，我很喜欢。”贝萨泽站得远远的，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念，他皮肤略显苍白，没有多少血色，他五官深邃立体像是由上帝亲手雕刻出来的。
    刚喝了顾念血的薄唇还留着一抹血痕，让他给人一种明显的削薄无情之感。
    尽管他的眼眸冷厉阴鸷，但他的面容看起来却格外年轻，说是顾念的哥哥也有人信，让人一点也看不出今天的生日晏就是在庆祝他的两百零九岁生日。
    或许是顾念的血格外合他心意，平时话不多的贝萨泽十分难得地再开尊口，“是他们推你下水，要我替你杀了他们吗？”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视生命如草芥，却直接让在场的几个血族富家子弟尿湿了裤子。
    顾念仍旧坐在地上，他抖着身子像寒风中一张薄薄的纸，他抬起他已经变成血红色宝石般的瞳孔，笑得很灿烂，却让人不寒而栗，“不必，我们家自然有得是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法子。”
    “我救了你，以后你就做我的移动血袋吧。”
    贝萨泽对顾念怎么处理那些人一点也不感兴趣，如今世界上唯一让他感兴趣的只有顾念的血，他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后来宴会上也再没出现过。
    贝萨泽之所以救顾念，原因很简单，他只是单纯觊觎顾念的血，若不是想着让对方当移动血袋，细水长流，他当时甚至想直接将顾念吸干。
    然而顾念的父母却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只当贝萨泽是顾念的救命恩人，他们上门拜访，千恩万谢，还让顾念认贝萨泽为“父”。
    在吸血鬼的族群中，将别人转化成血族，确实也算得上是那人的“父”。一年多以来，顾念被父母强行要求每月都要去探望贝萨泽，去陪他聊天，去陪他吃饭，去陪他解决领地上的大小事务。
    然而他的父母却不知道，顾念每次过去其实都只是让贝萨泽吸血。
    顾念的父亲虽然对顾念很好，但在骨子里仍摆脱不了对高阶血族的过分崇敬和自我贬低。他父亲对贝萨泽恭恭敬敬，还千叮咛万嘱咐让顾念一定要跟着亲王好好学习处理领地事务。
    不过这其实也怪不得顾念父亲，血族原本就是特别尊崇实力的一个族群，他们讲究丛林法则，他们讲究弱肉强食。
    在一百八十年前，最年轻的血族亲王诞生了，作为二代血族，他仅用半天时间就打败了初代吸血鬼拉古德拉并将他杀死，继承了他的领地和城堡。
    在漫长的两百多年生命里，他没有子女，没有伴侣，甚至没有过一个床伴。现如今，顾念是他第一个转化的对象，顾念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血族三代，远远比他父亲那第八十七代血族的辈分还高。
    因为顾念年龄还小，顾念父亲也不敢太过声张，所以很多血族以外的人都还不知道顾念这么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吸血鬼，竟会是血族三代。
    贝萨泽确实十分迷恋顾念的鲜血，而且说来也是奇怪，在顾念变成吸血鬼后，顾念鲜血的味道竟是变得比人类时更加香甜可口。
    他曾不止一次对顾念说过，“你的血是我喝过最纯净且没有任何杂质的血。”
    贝萨泽喝血非常挑剔，他大概就是传说中那种闻到别人气味、就能直接判断出那人血好不好喝的吸血鬼。年纪太大的人的血他不喝，抽烟的人的血他不喝，喝酒的人的血他不喝，生病的不喝，吸毒的不喝，非自愿的不喝。
    他也不像其他血族，喜欢吸血时和血仆做爱，以此来获得极致快感。
    顾念虽然是由贝萨泽转化而来，两人的生活习性却非常不同。顾念甚至从不吸血，身为血族，他难免也有犯血瘾的时候，每每这时，他都会拿出一盒血旺，然后打火锅吃。
    贝萨泽坐在餐桌边，他手里拿着一个高脚水晶杯，里面盛着鲜红鲜红的液体。
    “没见过像你这样窝囊的吸血鬼。”他隔着火锅袅袅的热汽看向顾念，淡淡讥讽，奉送一个冷笑。
    “随你怎么说，在我看来，血旺比鲜血更美味。”顾念在红油锅夹起一块血旺，放进盛满干辣椒面的碟子里，等蘸满了花生碎和辣椒面他再慢慢放入口中咀嚼。
    “我知道你是不敢去杀人，你之所以会这么说，不过是因为你没试过，你若想喝，我给你咬也不是不可以。”
    贝萨泽放下红酒杯，里面鲜红的液体已经被他饮尽，他似乎是觉得味道非常难以忍受地皱了皱眉。这很正常，前不久他才刚喝过世界上最好喝的血，现在再让他喝其它，那对比真是云泥之别。
    其实贝萨泽一点也不饿，可他还是逼自己喝下那么一杯垃圾，是因为他不想太过依赖顾念，他可以一时沉迷，他却绝不允许自己一世沉醉。
    顾念不知道这个世道怎么了，前有光明阵营的精灵、狼人，现有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二代亲王，他们都赶着趟地问他要不要喝他们的血。
    贝萨泽也会这样，真是顾念万万想不到的。因为血族和其他特种不同，当血族被人吸血时，他们会感到一种难以用形容的快感，越是实力越强的血族，这种快感就越是强烈。
    一些高阶血族宁肯去死也不肯被其他血族吸血，就是因为在他们看来，这种被吸血的快感是对他们身份的一种侮辱。
    而统治着万千吸血鬼的亲王竟然肯这样对他纡尊降贵，顾念惊讶万分，一个晃神，筷子夹住的血旺直接掉回锅里，溅起一小片红油弄脏了桌布。
    “不用了，谢谢关心。”顾念佯装镇定地拿手帕擦了擦那滩红油，继续津津有味地吃血旺。
    顾念这个由贝萨泽转化的吸血鬼，到底还是和贝萨泽有太多不同。在这个即使是现代社会仍有很多吸血鬼睡棺材的时代，城堡里唯一的一张床就是贝萨泽让人特意给顾念准备的。
    顾念在贝萨泽的浴缸泡了个香喷喷的澡，正准备溜回床上去睡觉时，却见贝萨泽坐在他专属的大床上等他。
    贝萨泽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笑非笑地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看床侧最新订制回来的双人棺材。
    “今晚你和我一起睡棺材。”他幽幽开口，笑得格外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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