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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自己被扣上投机倒把罪的大帽子。”梁苏接嘴道,又试探性的看向路教授,对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食用油是生活必须物资,也是国家明文规定需要凭票购买的,在《刑法》上倒卖生活必需品属于扰乱社会主义经济秩序的行为。我相信农妇对这一点肯定心知肚明,不然她也不会畏畏缩缩,怕被人看到。”
“这些我不太清楚,毕竟不是学法律的。不过我觉得这顶帽子也扣得太牵强了些,人家不过是自己吃不完拿出来换几个零花钱,不许她卖,难道让油菜种子烂在地里吗?还投机倒把,我看这也太形而上学了些。”
“其实你组装收音机卖也类似投机倒把的行为,只是不构成犯罪而已。”路教授慢悠悠的打开窗户,准备生煤炉去煎鱼,“咱们待会关起门来好好探讨下这个问题,这东西往开来说,可以弄出一篇几万字的论文。”
“你们说,我来做后勤服务,反正我不懂法律。”于鹤立不以为然的切着葱姜。
“你最好听听。”梁苏脱口而出。她想起上辈子就是吃了不懂法律的亏,结果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经商本就是有一定风险的,何况于鹤立又是个敢闯敢干的脾性。
于鹤立把切好的葱段蒜末儿倒进盘子里,放下刀伸了个懒腰。“我就是个小个体户嘛,虽然在毕业前很有可能到万元户的标准。”
“商人要将生意做大做强,最需要懂的就是财务和法律。不懂财务知识的,往往会被底下的管理人员使障眼法中饱私囊,闹出大亏空;如果不懂法律,对手随便下个套或者利令智昏,最后身陷囹圄晚节不保的东西方都有。”路教授点燃蜂窝煤,将锅里倒上油开始煎鱼,“特别是在西方社会,律师的地位很高,各领域分门别类的非常细,那些为大财团服务的律师,有时候比股东还有有钱的多——毕竟生意场上有赚有赔,打官司做顾问只有赚多赚少的区别。”
于鹤立被这闻所未闻的新奇说法惊得愣神,梁苏却在心中赞许路教授的高瞻远瞩。她知道日后国内将建成一个法治社会,特别是中国加入WTO组织以后,经济更会腾飞似的跨越发展。为了防止被身边猴精的两个男人看出端倪,梁苏只得摇着头干笑几声,“真的难以置信。先别想那么远,眼下最愁的还是辩论赛的选题。话说这个金钱与道德的辩题,真的是教授您的本意吗?”
“我本来准备了几个更前卫的,唉,告诉你也无妨。本来我想在商业自由和情感自由中二选一,结果都被否决了。前者被说题材太敏感有涉政嫌疑,后者又被说误导在校学生,林主任对这个特别警惕,毕竟其他学校就有女生怀孕直接开除的。”路教授说到这里,不禁苦笑着微微摇头。
“真的开除啊。”于鹤立瞪大眼睛,大呼小叫道,“没那么夸张吧,我看民国时代的知名人物不少都在大学中结婚生子,休学一段时间又回来复学的。”
梁苏贪婪的嗅着空气中久违的鲜香味,略微沉吟,朱唇轻启道:“我觉得学校这样做违反了国家现行法律,即使学校有关于女生怀孕开除的规定,也不能与法律相违背。何况据我所知,没有哪家大学能会直接把怀孕这种事写到校纪校规里。”
“是以道德败坏的名义。”路教授把煎好的小鲫鱼盛在雪白的圆盘中,“几日前还有成都的干部托关系找到我,希望我能帮着跟学校交涉,给他家珠胎暗结的女儿一个继续学业的机会。唉,我也是犹豫,毕竟身份敏感,不过我愿意帮着出几个观点,谈判还是让家长亲自去。”
听到这儿,梁苏有些沉不住气了,“让我试试。我觉得学校实在太不应该,大学生都成年人了,男欢女爱本来就是人的天性,又不涉及道德。说真的,即使那姑娘和男朋友去领结婚证,只要到了法定婚龄,民政部门都没有不给的道理。”
路教授大笑着拍起手来,“好,很有女侠英姿,推荐你参加辩论赛果然没看走眼。”他伸手推了下鼻梁上的框架眼镜,“我甚至能看到未来你在法庭上慷慨陈词的模样,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角色。”
梁苏被路教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忽然耳边传来剧烈的呛咳声,回头就看见于鹤立拿着玻璃杯涨的满脸通红。“真,真女侠。”他摇摇晃晃竖起大拇指,“本来还以为你是小家碧玉,平日里总是羞答答的,没想到连男欢女爱四个字都能说的面不改色,我这回总算认清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那女生挺可怜的,只是动了感情,却可能会被赶出学校,想想日子就难过得很。我同情她,不代表认同她的做法。”梁苏目光闪烁,马上想法设法转移话题,“对了,教授您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抽签,我好做准备。”
“这些都定在半个月以后,到时候会通知你们。现在你要做的准备就是将正反方各自能成立的论点与论据都在脑海中过一遍,公平起见,我没办法指点你更多。去洗手,要吃饭了。”路教授和蔼地说。
于鹤立见梁苏还是一知半解的样子,耍酷地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就像武侠小说里的世外高人,左手执黑棋右手执白棋自己和自己对弈。”
第14章 崭露头角
辩论赛抽签的日子很快到来,除了监督人员和两队队员,闲杂人等一律被拦在外面。
这次学校把参赛选手用院系分为两大类,政治相关专业先抽签决定正反方,然后通过内部商讨登记各自号位。政治系选出的代表是大名鼎鼎的宁慈学姐,温柔清秀,根正苗红。她落落大方的走到主席台前,手伸进透明塑料箱子里,微笑着把抓出的纸条递给主持抽签的林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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