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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苏装作没听到,扬起手腕看了看表,早已过了寝室锁门时间,看来又要从四楼拐角处德楼梯上翻进去了。
“既然寝室已经锁门,要不今晚去我那休息?”于鹤立坏笑着逗梁苏,“我保证明儿个早早起来,给你备晨炊。”
梁苏佯怒地瞪了于鹤立一眼,这小子恢复了往日嬉皮笑脸的状态,贱兮兮的笑容在异常英俊的脸上格外可爱。于是梁苏忙加快脚步,避免被这揣着糖衣炮弹的大尾巴狼动摇心智。
”哎哎哎,别走那么快嘛。”于鹤立在梁苏身后委屈巴巴地喊道,“才送回来就掉头走人,过河拆桥也没你这样儿的。”
于鹤立的声音随着春末的暖风在校园里回荡,梁苏生怕被别人听见,只得驻足在山坡上站定。“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三天之后我自己去看路教授就可以。你是女生,他手术的创口在腹部偏下,有点不太方便。”
梁苏有点急眼:“这怎么行,教授醒过来肯定想见我的。”
于鹤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路教授一辈子好强,把身体隐私部位暴露在学生面前,哪怕是在病床上,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你乖乖上课,有空联系下实习的事。抽空去下店里,我用录音机把你的祝福录下来带去医院放给路教授听,然后把他的话录给你,可好?”
梁苏仔细想想,也觉得于鹤立说得有道理,自己也是关心则乱,并没有设身处地考虑到路教授的感受。“那好吧,事情就拜托你了。”她微笑的看着于鹤立的眼睛,“关键时刻还是你思考周全。”
“那是自然,谁叫我们小梁眼光好呢。政法学院男生这么多,偏偏捞到宝。”于鹤立见缝插针地抬完杠,又上前一步伸手把梁苏搂在怀里,“乖,让我抱抱。路教授这一关总算闯过去,都好久没和你耳鬓厮磨一会儿了。”
梁苏在于鹤立怀里趴了一会儿,他外套上依旧带着熟悉的薄荷味,令她不由自主有点儿恍惚。倒是于鹤立见整座宿舍楼零星亮起的灯都先后灭去,提醒她天色不早了,该好好回寝室睡上一觉。
后来几日梁苏除了跟周茵茵、杭丽一起上课,就是猫在寝室睡了个昏天黑地,舒服地五脏六腑都服帖起来。周茵茵和杭丽心疼她,去食堂买饭的时候也会顺便带些干粮回来,以免梁苏醒来误了饭点没东西吃。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了一个星期,除了梁苏偶尔能在课间的走廊上遇到年级长胡泉,对方总是用怪怪的眼神看的她心里发毛之外,其余一切步入正轨,甚至比往昔还要轻松些。班里同学都知道过了这个学期大四开学就要去实习,毕业了就是天南地北各奔东西,也许再也没机会整整齐齐坐在教室里上一堂课,彼此之前除了往日的和气之外更多了点依依不舍的味道。偶尔梁苏也会在课堂上走神,看着身边青春洋溢的周茵茵和杭丽,不知一年之后她们又将奔向何方?
虽然上辈子梁苏只单一地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过。但每当遇到公司上市尽职调查项目,客户往往会安排会计师和律师同时经常。同样身为专业人士,同样被高薪高压的工作忙的喘不过气来,在项目上的会计师和律师往往会催生出惺惺相惜的情愫。她也不例外,偶尔忙里偷闲也喜欢跟律师凑一块儿,出去清吧小酌,吐槽客户闲聊八卦,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律师由于职业原因,往往比会计师健谈很多,因此上辈子梁苏也道听途说了不少法律圈子里的八卦。
自八零年代恢复律师制度以来,中国一直在艰难地向法治社会迈进。其中几次司法改革,政法队伍中清理了不少害群之马。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如果领导有违法乱纪的不端行为,下属也难以避免被卷入灰色地带甚至拖进深潭。梁苏扪心自问,选择法律专业是因为对律法本身的敬畏。可同学们呢?身边和善的面孔日后大多数都会分配到户籍所在地的政法系统,在波澜壮阔的经济发展中,在伴随着权力而来层出不穷的各种诱惑里,二十年、三十年后,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住当初的信仰,做到洁身自好呢?
路教授曾对梁苏笑言,说某些机关油水厚福利好,想进去工作的大学生如过江之鲫。还开玩笑问她要不要走后门写封推荐信。梁苏带着上辈子审计人员与生俱来的警惕,沉默了半晌道:“谢谢您的好意,油水厚的地方向来容易滑倒。我只求和您一样平平安安吃碗专业饭,凭自己的头脑慢慢赚钱可以赚一辈子的。”
想到这里,梁苏闭上眼睛,告诫自己无论今后青云直上也好,默默无闻也罢,切记要杜绝诱惑,不能再犯前世的错误。老天开眼给了她两次生命,一定要好好珍惜。
后来几日,梁苏与年级里分别的浮躁气息彻底绝缘,好似老僧坐定,心如止水,按部就班地享受着倒计时的大学生活。她对之后的研究生阶段充满了憧憬,想必那时候路教授已经痊愈,可以带着她四处办案开庭,还能在内心困惑时指点迷津。梁苏上辈子生活所迫,读了本科考过注册会计师就投身事务所做了一名打工人。没想到穿越三十年,如今录取率低了三四倍,居然还能有安心在象牙塔里做学术的机会。虽然她知道自己最后还是会回归努力赚钱的道路上,但能跟着老前辈纵横书海也令人心驰神往。
风和日丽的午后,梁苏正在图书馆地下室里替路教授寻找相关的外国文献,忽然虚掩着的门被推开,脸色苍白的杭丽快步走了进来,一把抢去她手中的外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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