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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甫曾身为宰相,因政事上举措不当,被贬官至此,尚且心怀郁闷。更别提梁王父子。
因着与梁州刺史交好,陆甫曾乘舟下梁州游历,得以拜见梁王。同是天涯沦落人,几位故旧知交相见,哭得青衫长湿,每叹怀才不遇,造化弄人。
梁王对陆甫也十分赏识,醉话里都是孤若为天子,当拜先生为相……
但造反的事情陆甫却不敢做,他族中树大根深,岳丈又在京中为尚书,失意的不过是他这个断肠人罢了。
但梁王曾向陆甫借钱……
人生的际遇哪里能说得清楚呢?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抱着多结交一位贵人的心思,为往后的涅槃重生多铺条路,陆甫自然不敢拒绝这位。
但梁王的胃口很大,几十万两银子填进去,却连响声都没听见一个。陆甫再是嘴上心里告诫着自己不能造反,实则早清楚自己已经搭上了一条暗夜行舟的贼船。
他家中自然不可能有那么多银子填给梁王,只能以临州一城,刮骨放血,去充实梁王的前程。钱都进了梁王的口袋里,自然没法子应付朝廷。于是乎,临州城开始闹起了匪……
朝中派赵国公李贽剿匪时,陆甫也没有慌。即便剿匪成功,也是朝廷出兵帮他抹平这笔烂账。
他那时还一心想脚踩两条船,想与李贽结儿女亲家,只可惜他女儿陆芙蕖差了点意思,在一众官宦千金里尚且算不上才色双绝,连面对区区俞別驾的女儿尚且没有碾压的优势……
梁州刺史吴兴的上书字字泣血,读来令人声泪俱下,这便令李贽将目光转移到不远的梁州。听闻探子竟然在两州交界的深山里发现了一座铸造兵器的大冶,冶炼的污水直接排入河流中,致使河水腥臭发黑,往日村民们只以为是什么“神迹”,到此方才真相大白。
当陆甫听闻这件事后,便再也躺不住了。声称往长安赴任,连夜离了临州。
旁人都道陆郡守蛰伏十年,对此次晋升迫不及待。可李贽心头却有些诧异。陆甫睚眦必报,与阿梨的争端尚未见个输赢,一直紧咬不放,如何竟一夜之间转了性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贽也未打草惊蛇,只着人乔装改扮,远远跟着。
且说韦家的盐井忽而被还了回来。那时韦兴尚且在狱中,韦老太爷夫妇未曾料到有生之年竟能守到拨开云雾见天日的这一天,不由惊喜交加,喜极而泣。
就连朱家上下也喜气洋洋。只除了韦姑母一人拉长了脸,十分不高兴。
因她儿子朱裕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在府学中也成日只和一众富户子弟吃喝玩乐。小小年纪,未学会勤苦持家,倒先学会纵情享乐。
韦姑母思来想去,到底下了大决心,花了两百两银子,替朱裕捐了个差事,正是在盐院做盐吏。原想着只要临州还有盐井,这差事便稳如泰山,纵使考不中举人进士,求个一官半职,这样稳当的差事也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哪想这一阵费尽心机,跑大了脚,使了那么多银子,却白打了水漂。谁能比她更气闷的?
朱茂森见她成日拉长个脸,不由奇道:“拿回了盐井,你还心痛那二百两银子做什么?”
韦氏没好气瞥他一眼,不悦道:“养老送终的时候有我,分家产的时候哪里轮得到我?你不信去问问,爹若舍得分给裕哥儿一口井,我名字倒过来写。这会只怕防咱们跟防贼一样呢!”
朱茂森一听,深以为然。朱家祖上也阔绰过,可家业传到他爹手上,却是个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的。偌大的家产挥霍了二三十年,到朱茂森这儿,便只剩下个空壳子。
临州城簸箕大点地方,他家中的破事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两家本是世交,韦氏看上朱茂森,这念头才一冒出来,便被哥哥韦长生狠狠镇压了。
年少时感情激烈又冲动,韦氏那时为嫁给朱茂森,绝食跳桥上吊都试过。气得韦长生一怒之下索性将人嫁过去了。可那样豪富的人家,陪嫁也不过几间出息不大的铺子。她哥哥甚而放言,等朱家挥霍完嫁妆,她将来改嫁时再重新陪嫁过。
新婚得了这么一句祝福,韦氏对哥哥恨得咬牙切齿。似乎好的不灵坏的灵,朱茂森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花花肠子。可韦氏是个犟脾气,那么难的日子,也独自熬过来了。如今回想前尘旧事,心头依旧有余恨,也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倒是韦长生得了报应,没落个好下场,带累自己要替他抚养儿女,供奉父母。
韦氏猜得没错。韦老太爷两口子明面上不说,心里对韦氏正怨恨着。儿女都是欠下的债,两兄妹当年闹得再不可开交,可老两口当年私下可是贴了韦氏不少银子。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姑母呢?将亲侄女卖给人做妾,又把瘸了腿的侄儿赶出了门去。听说阿梨刺伤了郡守,韦兴也下了大狱,韦老太太甚至大病了一场,哭得伤心不已。
吃自家的,喝自家的,心却到底向着亲孙子,韦氏心头怨恨不已。听说韦老太太为阿梨和韦兴哭病了,这回连大夫也没请一个。
还是朱茂森看不下去,让庆嫂去请了对街的赤脚郎中。只是这老人家一病,缠缠绵绵就没个尽头,身子瞧着也衰败了许多。
这日庆嫂服侍完韦老太太吃药,在铺子里擦洗打理着。有时忙碌起来,漏斗勺子难免使得不大利索,在坛子柜台上留下各样的酱汁酒液。若不及时擦洗,便要留下污渍,引来苍蝇和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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