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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13)

      随即,他将黑球轻轻放入衣兜,抬眼。
    此时,洁白结界已经被血箭染为鲜红,隐有裂开的细纹。
    下一秒,结界坍塌,无数血箭如雷霆坠落,仿若神罚
    然而,路栀的身影已经消失于原地。
    血色眼睛微微眯起,居高临下,飞速搜寻整片空间。
    忽然间,它看到一道凌厉的白光。
    爆发于黑暗空间里的战争,不知持续了多久。
    血色泼染大片黑暗,白光又将黑暗撕裂,千疮百孔,可见战斗的激烈。
    黑球从衣兜里冒出头,忍痛看了眼天空中明显充斥着愤怒的血色眼睛,又看向身边的路栀。
    你的状态好像不是很好
    路栀没有说话。
    从进入这片空间的那一刻,他就感到了明显的不适。
    而现在,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力量消耗之下,那不适也越来越明显。
    大脑很疼,仿佛被千万虫蚁接连不断地噬咬,又被钝斧一下一下用力劈砍,以斧背碾碎,再周而往复。
    这样的痛楚简直非人能忍受,如果换做其他人,只怕早已痛不欲生,恨不得能咬舌自尽。
    然而,路栀只是轻轻按住额角,纤长眼睫微垂,打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从他的神情上黑球看不出任何异样,只能发现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尽管如此,黑球还是意识到了什么,道:这里不对劲!它肯定使诈了!
    乌托邦并没有与他们公平对决,而是利用这么一片不知为何能够影响到他们的空间,令他们出现状况,随后才出手。
    路栀依然没有说话。
    此时,天空中的血色眼睛不断降下攻击,而他们始终身处白光构成的结界之下,没有反击,只是一味防守。
    路栀的沉默令黑球逐渐不安,它甚至想忍痛爬出来,为路栀抵挡攻击。
    然而还没爬到一半,它就被路栀轻轻按了回去。
    路栀抬眼,墨色眼眸如夜色下的寒潭,不见波澜:放心,我没事。
    说话间,他的目光游移,停留于远处一个方向。
    下一秒,他解开了结界。
    血色眼睛不满地眯起,因为这一刻,它又失去了目标。
    但是很快的,目标再度出现。
    血色眼睛毫不犹豫,所有攻击统统释放,一时间空间如雷霆震响,轰然不绝。
    目标已经是强弩之末,它要靠这一击,彻底毁掉他!
    路栀不躲不避,坦然迎上这铺天盖地的攻击。
    和血色眼睛交手没多久,他就意识到这个空间并不是完全封闭的,眼睛一味频繁攻击,反而消耗了维持空间的力量。
    于是,他也刻意引导眼睛向某一处攻击,终于制造出了一丝漏洞。
    一丝眼睛也未察觉到的漏洞。
    漫天的血光于眼前绽放,灼热灿烈,仿佛死神降临的华丽帷幕。
    然而,路栀嘴角却微微弯起,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意。
    血色眼睛猝然收缩,它意识到了什么,滔天的愤怒涌起,但为时已晚
    那宛若神罚的浩大声势,已经降于路栀面前。
    路栀轻轻后退一步。
    他的一只手还护在黑球面前,为了不让眼睛察觉他的计划,他并没有将自己刚才的想法告诉黑球。
    此时,他护着黑球,也是在无声提醒它不要害怕,更不要弹出来为自己挡下攻击。
    只是这一刻,黑球并没能领会到路栀的意思,而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那灿烈的血光落入它的瞳孔之中,宛若死神倒影。
    随即黑球瞳孔里的震惊恐惧统统消散,化为一片漠然的冰冷。
    混沌的灰色光芒,骤然绽放!
    路栀眼中浮出惊讶,低头
    他只看到一团灰暗灼眼的光。
    无声的沉寂过后,路栀回神,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纯白的空间。
    路栀尚未弄清楚自己身处何方,忽然间,神色剧变。
    剧痛!
    仿佛全身的皮肉被钝刀血淋淋割开,全身筋骨被钝斧一点点抽离,皮骨尽褪,他一下如同置身火海,一下又仿佛坠入油锅,钻心蚀骨,生不如死。
    路栀踉踉跄跄跪倒在地,冷汗泠泠落下,脸色无比苍白。
    他的指节青筋暴起,嘴角溢出血迹。
    这样非人的剧痛之中,路栀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放假啦,美滋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球球想长肉 20瓶;50484148 6瓶;黎明烈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逃离巴别塔(三)
    【又是你?】
    苍老而陌生的男声, 落于耳边。
    冷汗打湿路栀眼睫,他勉强抬眼,剧痛之中, 只能看见面前纯白的空间缓缓浮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是位白衣老者。
    此时,这位白衣老人正静静地站在路栀面前,一动不动,似乎只是一道虚幻的投影。
    路栀踉跄想要起身,又重重摔了回去。
    全身仿佛被烈焰焚烧, 热油煎烫, 皮肉血骨被石磨一寸寸碾碎, 周而复始路栀攥紧的指尖发白, 渗出血迹,牙关紧咬, 能尝到唇齿之间的铁锈味。
    他说不出话, 也无法做出更多动作。那地狱般的剧痛折磨着他, 甚至压得他无法喘.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被割开血淋淋的皮肉。
    黑球不知所踪,这里除了那道虚幻的投影,就只有他一人。
    从始至终, 他的学弟都不见踪影。
    时间仿佛静止,然而, 片刻之后路栀还是抬起了头。
    痛苦令他如负重山,他却再没有犹豫, 死死咬着牙关,艰难却又决绝地站直了身体。
    他抬手,颤抖的指尖缓缓伸向老者的虚影最终,触碰到了对方。
    一瞬间, 如水的记忆冲入脑海,与之而来的是加倍的剧痛,如同一把锋利的铁刷重重刷过全身皮肉,又在血淋淋的伤口不断反复。
    路栀浑身剧烈战栗,眼眸紧闭,在极度的痛苦中接受那份记忆。
    但这一次,他始终站着,没有再倒下。
    【又是你。】
    苍老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虽然陌生,却又令路栀觉得无比熟悉。
    【这里不好吗?没有病痛,没有死亡,更没有俗世,这里是一片完美的世界,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老人的声音起先平淡,随即,陡然变得愤怒尖锐。
    【真可笑啊,你以为你创造出来的东西能取代我的巴别塔吗?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是一场笑话!】
    【我的梦想我的一切】
    【摔下去吧给我摔下去吧!!】
    【你永远也别想超过我!永远!!】
    尖锐的嗓音几乎要刺破耳膜,老人的虚影猝然溃散,路栀睁开了眼。
    痛楚并未随着虚影的散去而消失,他仍然备受煎熬。渐渐发黑的视线中,他看见散去的老人虚影后方,又出现一道新的虚影。
    那是个身姿修长,姿态慵懒随意的男人,虽然不见面容,但见到他的第一眼,路栀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路栀瞳孔微缩,这一刻他甚至不顾浑身的剧痛,挣扎着向那道新的虚影伸手,想要触碰到对方。
    他也确实做到了。
    触碰到虚影的这一刻,记忆水流再次涌动。但这一次,痛苦忽然云烟般消散,路栀只觉冰冷湿凉褪去,身上一阵温暖,像是有谁轻飘飘地拥住了他。
    【学长,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我们以前肯定见过唔,学长不准笑我,我才没有说谎。】
    【学长,又见面啦,好巧。】
    【我才没有偷偷跟着学长,明明是我和学长特别有缘,我们才每次都能碰到的。】
    【学长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我喜欢学长,就是因为喜欢,才不想放开学长。】
    【想要天天看着学长,天天陪在学长身边,这样的话,学长也能天天看着我,变成我一个人的。】
    【我不管,学长就是我的,是我一个人!】
    路栀怔然,眼眶微微发红。
    低沉含笑的话语落于耳畔,仿若一个个亲昵的轻吻,但慢慢的,这道虚影也消散了。
    路栀伸手想要挽留,却如同穿过空气,什么也无法留住。
    他怅然若失,下一秒,神色再度巨变。
    那蚀骨钻心的剧痛,又如附骨之疽,噩梦般缠上了他。
    这次的痛苦比之前更加剧烈,路栀身形晃了一下,眼前发黑,陡然生出几分晕眩。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昏过去,甚至死过去,这样的话就能结束这份痛苦。
    然而,这样的想法只持续了一秒,转瞬被他抛于脑后。
    一道新的虚影很快出现,这一次,在更远的地方。
    路栀脚步踉跄,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那道虚影。
    那是个中年妇女,她静静站着,模糊的脸上似乎带着温和笑意。
    当路栀触碰到这段虚影时,痛苦就像不能见光的恶鬼突然遭遇强光直射,再度被强制驱逐。
    【很抱歉】
    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
    【你的父母应该不能回来见你了。】
    【不要害怕,从今天起,你就和我一起生活,好吗?】
    【我没有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孩子。】
    【真好啊,你的父母一定会为你骄傲。】
    【当然,你也是我的骄傲。】
    轻柔女声缓缓远去,面前的虚影也渐渐消散。
    路栀伸出的手还停留于半空,似乎这样,就能感受到这个人给他留下的温暖。
    他注视着虚影模糊到透明的脸庞,无声开口。
    谢谢。
    妈妈。
    虚影彻底散去之时,比之前又更加剧烈的痛苦如千万虫蚁般啃噬路栀全身,他的后背好像被一把千钧巨锤不断锤击,要生生击碎他的脊背血骨。
    路栀紧紧闭眼,嘴角溢出血迹,苍白脸庞没有一丝血色,但是片刻之后,他又睁开眼,涣散的目光投落于前方,几秒之中,才重新聚焦。
    更远的地方,又出现两道虚影。
    那似乎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正微笑着等待路栀来到他们面前。
    路栀抬步,身形却趔趄一下,重重摔倒于地。
    下一秒,他又从地上爬起,鲜血染红他苍白的唇,墨色眼眸却始终沉凝如不变的寒渊。
    尽管如此,他还是走得比之前更加艰难,仅仅是站在那两道虚影面前,就已经耗尽他全身的力气。
    痛楚如钻入皮肉之下的虫蚁啃去他的五脏六腑,将他体内的血肉竭尽耗空。甚至于,他已经没有力气抬手了。
    路栀闭了闭眼,冷汗不知几次染湿眼睫,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挣扎着想要再走一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摔在地上。
    就在他要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的身体穿过那片虚影。
    一瞬间,痛楚如同被轻轻拂去的尘埃,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虚影包围住他,过往的记忆再次被撬动,只是这一次,路栀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一段段画面于眼前浮现,就像展开的画卷,有些很模糊,有些却很清晰,就像幼时被封存于木箱的玩具,带着久远的气息。
    十几年前的记忆太过陈旧,但路栀知道,那是他的童年,是他珍惜而又失去已久的过往。
    他的父母此时就在他身边。
    当画卷到了末尾,这段记忆也要结束之时,两道虚影向前一步,温柔地拥抱住他。
    路栀苍白的脸上浮出笑意,他轻轻低头,就像很多年前那样,将自己埋入父母的怀抱之中。
    这两道虚影,最终也慢慢消散了。
    这一次,路栀前方,再也没有虚影出现。
    触碰到这些记忆虚影时,他能获得片刻的喘.息,可当虚影消散,那种痛苦就会加倍折磨回他,变本加厉,绝不仁慈。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哪怕前方没有新的虚影,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里停留。
    只是,剧痛不断煎熬着他,他的视线再度模糊,身体如同逐渐枯死之木,已经快要无法支撑。
    隐约之间,似乎有谁在他耳边低语。
    【回去吧回去吧只要回头,就不用忍受这样的痛苦了】
    【只要回去,就能找到你喜欢的人】
    【从此以后,你们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不需要和这里对抗,依然作为眼,游走于副本之中】
    【你喜欢的人也会安全,你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这样不好吗?对你来说,这不是的结果吗?】
    【回去吧】
    宛若恶魔诱惑的低语回荡于路栀耳畔,然而,路栀从未回应,置若罔闻。
    纯白空间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忽然间,一滴鲜血坠落于地,缓缓晕染而开。
    那是路栀的血。
    血液从他指尖,从他身上渗出,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的衣服被冷汗浸湿,又被鲜血染红,血液混合着汗水,为纯白空间染上一条血路。
    一切仿佛都是梦魇,噩梦永无尽头,路栀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只能感觉自己的心血逐渐枯竭,如风中摇曳欲熄的残烛。耳边的声音也已从低声诱惑变成嘶吼,威逼着他停下。
    然而,路栀始终没有停下。
    也许,过去了数小时,也许,过去了一个世纪。
    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一道新的虚影。
    那道虚影比之前几个虚影都更矮小,似乎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静静地看着路栀。
    路栀的目光涣散失神,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那个虚影,只是当走过虚影身边时似有所觉,低头
    这一刻,他原本灰暗熄灭的眼眸中,忽然跳动起一丝光泽。
    路栀停下脚步,望着前面小小的孩子,忽然有种命运就像摩天轮,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地的感觉。
    他松了一口气,轻轻一笑: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