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整风是一个系统工程,秦时竹定下基调后,剩余的工作自然要交由萨镇冰、蒋方震和程壁光负责,他们将呆在海军行营直到整个过程的完成,自然也就不能跟随秦时竹同行。
第二天专列返程时,海军上校以上军官都前来送行,已是海军学院教育总监的谢葆璋带着小冰心也挤在送行人里面,秦时竹对谢葆璋说:“令嫒聪慧,总是挤在海军学堂也不是办法,应该把她送到合适的地方好好培养才是。”
“卑职也是这么考虑的,无奈实在没有合适的地方,婉莹已经14岁,一般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几乎都不上学了,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念书,本来听说沈阳有女子高等专科,不过年纪又偏小一岁,明年方能入学……如果送去外国留学,一来小女年纪偏小,我不太放心,二来卑职家庭负担颇重,有父母、兄弟需要供养,无力承担高额费用。想来想去,还是放在身边教育为妥(中校以上军官家属允许随军),不得已而让其进入海军学堂念书,所幸小女虽然顽劣,于听课时倒颇为安静,海军学员对他也是照顾有加,故而一直唐突……”
“只是周夫人(夏海燕)出国访问去了,不然你去找她一定没问题。这样吧,待会我给张榕写个条子,你去求他看看能不能帮你在女子高专那里通融一二,不能正式入学,做个旁听生也不错嘛……当然,条子好使不好使我可就不知道了。”
“好使,好使,卑职多谢总统。”谢葆璋心想:总统给辽宁省长写信请他办事,还有不好使的?本来自己如果动动脑筋也可以想办法的,奈何一直拉不下脸去疏通各方关系,故而拖延至今,总统条子一下,问题肯定迎刃而解,他心中不由得非常高兴。
“令嫒的事情既然解决了,还有个事情也要解决一下,虽然允许家属随军,但却没有明文规定家属可以进入学堂听课,因此……”
“是,是,卑职知错了,请求总统处分。”谢葆璋当即就反应过来。
“虽然事出有因也确实情有可原,但客观上毕竟违反了军纪,现在你身为海军学院教育总监、海军政治部副主任,更要严格要求自己以便为全军表率。我想,委屈你一下,明天到萨次长那认个错,然后领个训诫……”
“总统教诲,卑职谨记于心,今后一定以身作则,严格遵守军纪。”谢葆璋知道这是秦时竹对他的“小骂大帮忙”,一方面提升自己的职位,另一方面也在小节上敲打自己。训诫么……应该算是最轻的处分了,上午开会时,萨次长、程副总长不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了总统的训诫?自己领到这个处分,应该算是很大的优容了。
“总统叔叔,这件事情主要是我不好,请你也给我一个处分吧。”小冰心在旁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诚恳地说。
“哈哈哈!”众人乐了,秦时竹拍拍小冰心的脑袋,笑道:“你又不是海军的人员,我怎么有权力处分你呢?我要是处分了你,我不也违法啦?!希望你继续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你爹一片苦心。”
“总统教诲,婉莹谨记于心,今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小冰心学着他父亲的语气煞有其事地回答起来,更把众人逗得乐不可支。
“诸位,专列已经到了,请留步。”秦时竹和萨镇冰、蒋方震、程壁光、蓝建枢、谢葆璋、沈鸿烈等一干人握手告别后,踏上了南归的列车。树枝在风中微微摇动,众人齐刷刷地行军礼注视着专列的离去,空中依稀还传来那个声音:“希望诸位切实担负起海军建设的重担来!”
列车越来越快,逐渐达到了它的最高速度,叶身怀过来请示:“禀告总统,咱们按照原定计划直接回北京吗?”
“不,在天津停车。”
“去天津有什么事要办?”葛洪义不解地问道,“行程表上可没这一项。”
“我也是临时起意,方才小婉莹让我想起了教育,我想去天津视察一下教育。”
“又去南开?”
“不……这次去北洋大学堂(今天津大学前身),不过倒也和南开有关系。”秦时竹笑着说出了原委,原来南开从秦时竹这边“化缘”后,令同样经费困窘的北洋大学堂颇为羡慕,只是碍于和秦时竹之间并无直接往来,也无旧日交情,教务提调王邵廉只能转而通过严复居间公关。
王邵廉字少泉,天津人,祖居天津市河东。1866年生于天津,光绪丙戌丁亥之间毕业于北洋水师学堂,为时任北洋水师学堂总办严复的得意弟子,被派赴英深造,学习造船工程。学成回国后,任教于北洋水师学堂,担任数学、英文等课程,教授方法,以严为主,所造就之学生对数英各科,都是成绩优异。1900年水师学堂停办。王邵廉去北京任五城学堂(今师大附中前身)总教习,后创办顺天中学,再后来任教北洋大学堂。1906年北洋大学堂总教习丁家立辞职后,王邵廉便接任了这一职务,后总教习又改称教务提调――这也是北洋治校办学之权由外国人手中归于国人之始。
“严先生上次来京告诉我说:‘少泉学问渊博,治校严明,校章所定,贯彻始终,不维学生敬畏如神明,外箱教授莫不心悦诚服,不稍迟误……’,接丁家立职务时,对查巡直隶全省中学之职不肯兼,而以全力办理北洋……想必这番化缘,也是下了很大决心,不过也难怪,北洋一直是官办学堂,不似南开这样的私立学校,倒是难为他了。”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很想见识见识这个人。”
“这样也好,你、我去学校,让大黑和老何先回北京,特别是明年的技术兵器开发计划要尽快捣腾出来。”
其实,严复只说了王邵廉一部分的特点,王邵廉最大的本事,就是治校――素以严谨著称,处事果断,毫不犹豫。又能注重措施得当――责人向不疾言厉色,仅坦直指示,不苟言,不苟笑,态度郑重,气度宏伟,富于责任心,无论所任何事,若自觉学识未足,即以全力预备,常自言:“作一件事,务须脚踏实地去作。”
他对校务严格管理,首先以身作则,不迟到早退,亲自听课,办事认真,不讲情面。经常到外国教员班上去听课,纠正了当时有些外国教员,特别是美国教员上课迟到早退之旧习。由于他在英国留学多年,对欧美风俗人情和社会习惯都极为了解,能够针对每一个外国教员的明显缺点进行毫不留情的当面批评。经过几次这样的事例,便树立起不可动摇的威望,一改过去官办学堂中只会恭维洋人的陋习,表现出对中外教员一视同仁的严格。这样不仅使中国教员更为敬服,外国教员也因为心悦诚服而认真工作,更由于他的民族气节和独立精神使学生倍感敬佩。虽然北洋大学堂名义上有三个提调,但王邵廉的威望无与伦比,只有他这个提调才是真正负责的。
秦时竹兴致勃勃地告诉葛洪义:“你知道吗,原本中国西式学堂的寒暑假是仿照外国设立的,也是十二月底左右放寒假(圣诞节连着元旦),王邵廉上任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一学年的假期改为按中国风俗习惯规定,以适应中国实际。北方学校暑假50天,寒假40天的体例就是这个时候确立下来的,你我也算是体制中人啦……”
“报……”王邵廉正在办公室里发愁下半年的经费如何维持,突然有人风一样的冲了进来。
“老李头,出什么大事了?”
“报……报告校长(民国后,大学堂改称大学,提调改称校长),总……大总统来了……”
“啊!”王邵廉一愣,随即马上站起,说道,“快,快带我去迎接。”
“校长,要不要我去敲钟告诉全校学生迎接?”
王邵廉稍微想了一下便摇头拒绝了:“总统此次前来,事前并未通知,可见他也不想声势浩大;再者,距离下课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不必打断正常教学。”
王邵廉前脚刚迈出校门就看见秦时竹和葛洪义在一队贴身卫队的簇拥下走来(主力和特警留守专列),赶紧带着教务主任、学监主任等人快步上前:“不知总统、副总理大驾光临,迎接来迟……”
“少泉兄见外了,突然心血来潮想来学校看看,唐突之处多请海涵。”
“总统此言万不敢当,折杀邵廉了。”
“我向以严先生(严复)为师,少泉兄既是先生高足,又长时竹数岁,自然是吾学长,今日抵校,非以总统、校长名爵相见,只可执学弟礼……”秦时竹一边和众人握手,一边迅速地和王邵廉拉近了关系。
“岂敢,岂敢。”
一路上,王邵廉便开始向秦时竹介绍起学堂的情况来:
“本校初创时期,因招生地区故,学生籍贯以江浙、两广、直隶及天津为多。家庭经济情况多为中产或中产以下,多数学生经济并不富裕,取自家庭用费常较其它学校少。北洋因系官办学校,一切学习费用、食宿均由学校供给,每月还发给膏火费从一两到七两不等(相当于今日之助学金、奖学金之类)。为鼓励学生读书,学堂除学期考试外,还举行月考、季考,凡成绩优良的前几名均给予奖赏……”
葛洪义心细,发现一路之上陆陆续续有人走过,但看见王邵廉在陪客,都能很礼貌地让出中央而分散走两边,不仅如此,走过的每一个人都能彬彬有礼地和众人打招呼,虽然可能仅仅是点点头或者一个注目礼,考虑到这些人并没有认出秦时竹等人的身份,可见他们日常生活中是非常注重礼节的。王邵廉一边向秦时竹介绍情况,一边也用各种方法回礼示意。
“学校自开办以来,共计十八年(1895-1913,其中1900~1902校务中断3年),本校学生毕业或肄业共385人,其中资送出国留学52人(不包括自费留学生),法文班毕业13人,俄文班毕业14人,师范班毕业69人,铁路班肄业37名,现有学生372人……”
秦时竹“咯噔”一下,这么大的学堂,只有372人?连沈阳新建的模范中学人数都比它多。
也许是看出了秦时竹的疑虑,王邵廉解释道:“本校的宗旨一贯是重质不重量,在校学生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属栋梁之材,读书刻苦、极为勤奋好学。每日上下午有八小时在课堂,晚间三小时自修。因为课程紧,作业多,星期日学生多半还要读书,校址远离闹市,学生入市内游逛者几无所闻。都是专心求学,对每门功课认真钻研,穷原竟委,精益求精。有些学生家在天津,离校不远,往往一个学期也不回家几次,潜心苦读。因此,培养出来的学生质量是高的,前清时节,本校毕业生颇受清廷重视,人数虽然少,但却得到皇帝派员会试的殊遇。”
秦时竹和葛洪义对望一眼,相视无语,他们都是从后世大学体制的过来人,两相对比,真是令人汗颜……
“比如,本校第一届毕业生王宠惠(获中国第一张大学毕业文凭――钦字第壹号)、王宠佑兄弟,皆在本校接受大学教育然后去美国留学,宠惠现为宪法起草委员会委员,宠佑是著名工程师、矿冶专家……” 王邵廉如数家珍般地述说了一串优秀毕业生的名字,很多都已受聘为大学教授或北方实业技术骨干,听得秦时竹连连点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还要替泰山大人多谢北洋学堂育人之功,刚才您所说的那一串优秀学生,现在可都是北方实业建设的主力军。”
“这多半也要归功于沈先生气魄宏大,若不是他办了这么多实业,这些学生恐怕也英雄无用武之地。”
“本校是不是还有一个毕业生叫马寅初的?”
“马寅初?” 王邵廉马上带着骄傲的笑容回答道,“确有此人,此生求学期间,顽强刻苦,毅力惊人,考试总是名列前茅,以优异成绩考入本校后学习矿冶专业,由于成绩特别优异,未毕业就被保送去美国留学。当时正是我接任教务提调的第二年(1907年),是我帮他办理的留学手续。他先进耶鲁大学,初攻读矿治工程,后又感到掌握好经济管理更能拯救中国,便弃矿冶而改习经济学,取得硕士学位后,又考入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估计再过几年博士将能毕业……总统与其有一面之缘?”
“不……不……我曾听人说起,此生聪慧异常,今日到学校一时想起便随口问问。”听了秦时竹的解释,葛洪义心里暗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a href=<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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