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血色辽阳(9)
肥前和渡边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无法压制和摧毁支那人的永久性防御工事,每次部队进攻到前沿,便被密集火力所摧毁……”
这究竟打得是什么仗?虽然是寒冬腊月,但大谷喜久蔵中将感觉自己的脑门上都沁出了汗珠——支那人怎么会有这么强的防御实力,而且,这还仅仅是辽阳防线的前哨阵地,真正攻到辽阳,还不知道有多少艰难险阻等待着第五师团,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不可预测的风险在逐步累积。
“那么,炮兵在干什么呢?”下田的问话听上去不错,但语气却是咄咄逼人,充满了质询,“支那人构筑的防御工事必须施以压倒性的炮火攻击……”
很好!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建议!肥前和渡边两人等得就是这句话。
“我们之所以停止了这种徒劳无功的进攻,就是希望炮火准备能够更充分一点。”
这几句话虽然稀松平常,却是说到了大谷喜久蔵中将的痛处——他何尝不知道在炮火准备不够充分的前提下发起进攻的危险,但既然是冈市陆相亲自下的命令,他硬着头皮也要执行,面对部下的质疑,他不便加以直接训斥,只能委婉地解释道:“不是已经让炮兵配合你们了么?”
“很不够,非常不够!”肥前上前一步——这可是推卸进攻失利责任最好的借口,他说道,“刚才的炮火准备,一来密度不高,形成不了密集弹幕向前推进,无法对我进攻步兵加以足够的掩护;二来,由于炮兵阵地距离过远,落点不够准确,无法对支那防御工事进行破坏,我和渡边君到前沿阵地详细观察过支那人的碉堡,没有破甲弹的直接命中,是不可能加以摧毁的。”
中将将怀疑的目光在炮兵联队长面上扫过,后者也是满脸的憋屈:“鄙人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道路积雪覆盖,泥泞难行,而且辎重力量不足,根本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到达指定位置,为了不耽误进攻的开展,只能命令部队就地展开,连最基本的炮位防御都没有构筑就投入了进攻……”
说来说去,罪魁祸首还是在催促尽快动手的中将身上。大谷喜久蔵中将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问道:“那么,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炮兵部署?”
“这个……最起码要到明天日出时分。”
“够了!”中将一声暴喝,怒吼道,“我等不了这么久,我给你8个钟头,今天午夜之前,炮兵必须就位,明天拂晓,进攻必须准时发起!”
“嗨!”
中将将头重新转回到肥前和渡边面前,嘴唇上沿的仁丹胡在飞速抖动,一字一顿地说:“陆相大人给了本部3天时间,要求我们在3天内一定要到达鞍山弓长岭地区,我没有时间在这个地方过多停留,明天拂晓时必须发起第二次进攻,在上午必须击破支那人的当面防御,完成对阵地的夺取。”
3天?不仅肥前和渡边感觉诧异,便连一贯高调的下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旅大打到海城,不过几百里地,关东军足足用了一个月,中间还有一大片区域是没有支那人抵抗的。现在面临支那的严密防线,居然要在3天内抵达弓长岭,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天气晴好,又没有敌军阻拦,他相信这个任务是可以完成的,可现在不仅是大雪纷飞的不利形势,还面临着支那人的拼死抵抗,3天,怎么够?
“长官……”渡边忍不住要出声了,“这个时间恐怕不够!3天时间,击破当面的支那人是可以办到的,但是……”
中将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只给你3天时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3天后必须完成任务,否则,你自己切腹向天皇谢罪吧。”
下田的脑筋开始转动起来:“倘若我们不发起进攻,而是从当面之敌的两翼绕行过去,怎么样?”
肥前忍不住反唇相讥:“这是一个愚蠢的主意,异常地愚蠢。”
下田的脸涨得通红,眼睛就像要喷火一般。
“你说,为什么?”中将的眼色却有些一亮。
早有参谋军官摊开地图,肥前指点道,“对面支那军的防御阵地总体宽度在10公里左右,主要防御正面在5~6公里,在方才的进攻中,我部曾经派出部队迂回,但是,被敌人第二道防线挡住了,由此可见第二道防线的防御正面在15公里以上,要想绕行,我军必须向左右撒开20公里以上,如果小于这个距离,则在第二道防线面前会受到第一道防线的侧击,危险更大……”
“20公里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肥前没有理会下田的自言自语,紧接着道,“在支那军左右两翼不远处,是两处山岭,属于鞍山脉系,山势并不陡,但范围在10公里以上,步兵通过是没有问题的,但炮兵和辎重要想通过就非常困难,如果对此进行绕行,则总体绕行距离在35公里左右,这个距离,将使我们通往弓长岭防线的距离增加一倍,在时间上未必有利。再者,如果不解决当面的支那军,一旦在绕行过程中杀出,攻击我军后翼,则整体阵形更加混乱……”
“如果用一个大队的兵力进行牵制呢?”
“不够!”渡边道,“今天我们连续投入了4~5个大队的兵力用于进攻,仍然没有发现支那军有任何动摇的迹象,如果只用一个大队进行牵制,一旦敌军杀出,我军何以迎敌?如果留一个联队,则兵力将过于分散,对于投入弓长岭防线的进攻力量不利。”
“无论如何,把拔掉这处隐患,哪怕能够绕行也是不可接受的。”中将的大手一挥,“倘若支那军断了我军的后路,掐掉补给线,我们就更加被动了。”
参谋送来了最新电报,大谷喜久蔵看过以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长官,出了什么事?”
“我军在摩天岭一线发起进攻,遭遇支那人的顽强抵抗,战事进行得很不顺利……”大谷喜久蔵叹息一声,“两个师团被堵在右翼,无法向前推进。”
这便是比关东军还不如的局面了,下田不吭声,肥前和渡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庄、复一线已经见识了支那军的顽强,原以为不过是侥幸,现在看来,未免将敌人估计得太低了。
中将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一边还在自言自语:“按照陆相的要求,右翼两个师团应该在明天傍晚抵达辽阳以东,对支那军发起第一波攻击,为本部吸引火力,转移支那军的视线,可眼前这个架势,不要说明天傍晚,就是后天傍晚都到不了,这个计划如何完成?”
“朝鲜军发来的最新电报。”
“念。”
“鉴于战局变化,本部拟调整行军路线,向你部靠拢,共同攻击弓长岭方向敌军。”
“什么?”下田的眼睛都瞪圆了——原本不是说右翼两个师团发起牵制性进攻,关东军发动正面进攻,等支那人的注意力和兵力全部调度开来时,朝鲜军发起致命一击,怎么才过了2天时间,局势演变已经发展到要改变既定策略的当口了?
大谷喜久蔵脸上深沉如水,只有语气略微显得有几分沉重:“朝鲜军这是在给本部施加压力,让我们尽快打开通路啊……”
“阁下,请允许本部明天投入对支那阵地的进攻,尽快打开通道。”下田一看朝鲜军的主要策略已经发生变化,连忙站出来表态。
“好,很好,下田君。”大谷喜久蔵脸上终于出现了一股笑意,“你的联队还是有生力量,对支那的进攻,非精锐不可。明日炮兵完成部署后,以你部为先导发起全面进攻,肥前和渡边两个联队配合你部展开……”
“这……”这话一出口,下田心里便涌上后悔的感觉——让大谷喜久蔵给蒙了去了,而肥前和渡边则在心里笑开了花——师团长大人果然高明,轻轻松松就让下田着了道了。你不是语出狂妄,目中无人么?你不是对支那人不屑一顾么?你不是对我们两个联队的进攻嗤之以鼻么?那就让你去试试看,让你去踢一下支那人的铁板。
“下田君,如果你打开了通道,将是非常大的功劳……” 大谷喜久蔵满脸堆笑,便是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不怀好意,“我不但会向仁田中将报告你的功劳,还会向陆相大人禀告你的战功。”
仁田原重行中将是朝鲜军(第二师团)师团长,一听大谷喜久蔵摆出自己的顶头上司,话已经出口的下田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否则的话,刚才罗罗嗦嗦扯了一大通,到了关键时刻又硬不起来,不但徒然惹人耻笑,而且还会堕了仙台师团的美誉——这可是师团长大人不会饶恕自己的行径。
“那下官便尽力而为。”
“嗯,一切就拜托了。” 大谷喜久蔵脸色一凛,“明日上午,全军必须击溃当面的支那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