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毛仲芳等人的所料，他刚刚提出购买美国军舰的设想，美方就予以了高度回应，并且向他推荐了一艘艘已经服役多年的老舰，夸这些战列舰“成熟可靠”、“价廉物美”，“可以立即成倍增长中国海军的实力”。有些时候他得感慨洋鬼子的实诚，连撒谎都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他当然不能“拒绝”这番好意，于是，本着调研考察的精神去参观这些尚在服役的战列舰。对中国方面的要求，美国人有点儿勉为其难，但又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你不是推销在役战列舰给我们么，总得让我们看看才行。于是，借着两国海军友好合演的当口，海军三人组好好地把各艘军舰看了一番。不仅看了战列舰，也看了巡洋舰、驱逐舰，更看了海军基地、补给码头、造船厂等等，虽然是走马观花的访问，但也足足耗费了大半个月时间。当然，美国最新锐的战列舰是不肯让他们参观的，在这一点上，三人组也没有强求，在“大白舰队”环球巡回演出之后，中国人终于又见到了气势磅礴的美国舰队，而且不仅是近距离的直观感受，还钻进弹药舱、动力舱、司令塔、炮塔等要害部位进行了周密探访，可谓大大饱了眼福，虽然都是美国行将淘汰的战列舰，但对中国而言依然是了不得的东西。
    毛仲芳说道：“美国人的主力舰还是马马虎虎，但巡洋舰和驱逐舰不见得有多少高明，很多方面甚至还不如我们，我看就不必考虑了。”
    这一点倒真不是中国人敝帚自珍，确实就巡洋舰、驱逐舰的设计来说，中国已走在了世界的前列，特别是驱逐舰大型化、高速化更是颇为受人好评。
    陈绍宽接口道：“巡洋舰和驱逐舰可以不买，但锅炉还有其他一些内部设施还需要从美国引进，最好是连技术带图纸一块弄回去，德国人擅长烧煤锅炉，对燃油锅炉掌握一般，我们就更差，我可不想将来每艘军舰上都搭载维修工人……”
    陈绍宽这番话这确实击中了中国海军的软肋，现在国内制造军舰已经像那么回事了，江南船厂甚至还在前几年对外出口了好几艘万吨级货轮，但军舰动力始终存在隐患，同样的设计、同样的装配、甚至于一模一样的材料，但在国造军舰上可靠性依然较差。吴振南准将担任舰长的福建号原本是海军的骄傲，刚下水的时候着实引人眼红，但过不了多久，就有人给这艘二等巡洋舰取了“二等维修舰”的绰号，原因无他，小毛病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是推进系统，3天一小修，5天一大修，害得福建号从秦皇岛转场到上海都战战兢兢，那个憋屈啊，让人跳海的心都有了。次年入役的辽宁号比福建号要强点，但也是超过了正常容许的范围。这次派遣军舰到美国访问，萨镇冰想都没想，直接先把这2艘给勾掉了，生怕这俩家伙在半路掉链子，不然的话，以中国人好面子的习惯，肯定是派遣最大最好的军舰出国的，那就轮不到陈绍宽等人了。
    程耀垣表示接受这个意见，笑道：“阿宽说的是，美国人好的咱们要，不行就不必勉为其难，现在不是饥不择食的时候，虽然经费比从前宽裕了很多，但我们绝没有大手大脚的理由，还是得省着点花。我们看也看的差不多了，美国海军的旧舰一律不要，咱们就要那几个原本要拆解的新舰，再想办法和美国人杀杀价。”
    “只是，我们建议买战巡，还不知道对不对老爷子的胃口。”毛仲芳打趣道，“两位，咱们虽然平时有很多地方理念分歧，难得这回英雄所见略同，想到一块去了。”
    “这么大的手笔，恐怕老爷子也决断不了，肯定得报请大总统批准，也不知道多少天后能有回电……”说起电报，陈绍宽满脸心痛，“听说发一次电报就好几千元，多几个来回岂不是一年公费都用完了？唉，怎么想办法省点呢……”
    正说话着，电报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节约，这次电文内容不长，但指示异常明确，要求代表团抓住3个重点：第一，借购买契机提升主力舰吨位，务必摸清美国报价金额与后续维护、保养价格；第二，目标专攻4艘战巡，原则上同意他们对有关设计指标的调整，必要时可以做出保证——中国在将来不谋求新建或购买战列舰；第三，引进海军有关技术。
    其他都可以理解，唯独对“不谋求新建或购买战列舰”这句话引起了众人的思考——从中日战争结束以后，特别是远东海军竞赛进入白热化程度后，中国政府已在很多场合明确或者隐晦地指出：中国海军是一支防御性力量，不谋求拥有战列舰。这一点让舰队派感到憋气，但偏偏又无话可说，现在电文中又来了一句，不知道上层的用意和心态是什么。
    看着两人若有所思的样子，毛仲芳道：“上面的意思是明确的，但依我看，这话没有实质性含义——这四艘战巡如果按照我们的要求调整后，其地位相当于战列舰。再者，就算有战列舰又如何，难道真和日本去拼战列线？”
    “这话我不太同意，什么叫不能拼战列线？不拼战列线怎么能赢得海战呢？”陈绍宽的态度倒是很谦逊，但语气很是坚决，“引进战巡，是为国内战列舰进行技术储备和战术培养，我敢说，总有一天咱们国家能造出比日本更多、更大、更好的战列舰……”
    毛仲芳哭笑不得，4艘战巡还没有买回来呢，围绕着将来如何，现在舰队派和航母派的“共识”就没有了，大概全世界也只有中国是这样吧。
    就在陈绍宽等人琢磨如何节约电报费用时，赫伯特?亚德利这位mi-8（黑屋）的科长，正在为刚才收到的电文而犯愁。在破译日本方面的密码后，他踌躇满志，决心重新回过头来破译中国人的密码。而今天收到的这封电报，似乎也比前两天要短不少，但不管怎么折腾，始终找不到缺口。
    虽然各国外交使领馆都享有外交电文加密与不得窃取的特权，但在实际操作中，由于这些电报绝大多数都必须通过电报局系统——1920年代的无线电还不够强大，横跨大西洋的发报可以实现，但差错率不小，而横跨太平洋的发报则基本没有可能，各国其实都还是通过有线系统向国内传递信息的，这就为截取提供了方便。这一点上不能怪美国人不道义，各国都是如此，只是密码破译的能力有所不同而已。在这个领域，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破译能力最强的是中国，在葛洪义亲自点拨下，由几大高手担纲的国安局不仅洞悉各国的编码规则，而且还享有技术优势——短时间破不了的电文，只要交给葛洪义，几天之后必定会有答案，在笔记本超强的运算能力面前，那些看似天量的计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对日工作卓有成效的“黑屋”在中国人面前碰了壁，不仅电报无法破译，就连其他专用窃听设备也是一片糟——每次接收员听到的，都是“依依呀呀”“震耳欲聋”的京剧声音，即便将音量调整到最大，也只能听见说话的沙沙声，而不知具体是些什么内容，在这些超高分贝噪音的折磨下，监听的人几乎都快要疯了。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代表团随行人员中，就有国安的特工，美国人布下的这些简单得有些可笑的窃听设备，根本不值得一提，如果代表团愿意，随时都可能清理掉，故意留几个下来纯粹是为了消遣美国人。
    越是打探不到则越是焦急，日本人的底牌美国人已经摸清楚了，谈判起来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中国人的底牌却不明白，军方代表感到万分为难。比如，中国人提出了要求，希望购买4艘战巡，同时指出，为了方便购买，希望美国联合英国赞同给予中国与法国、意大利一样的主力舰吨位，17.5万吨，作为让步，中国可以降低这4艘战巡的武备——从8门406mm舰炮换成9门356mm舰炮，同时进行一些其他方面的改造，只要比日本10几年前入役的金刚级强一些就可以了，犯不着和长门、陆奥这种巨无霸去拼战斗力。
    现在美国就吃不准了，中国提出购买4艘战巡到底是出于何种考虑，单纯是为了提高主力舰吨位而故意这么说呢还是真的看中了这4艘战巡，如果是前者，那就要报一个天价，让中国人为多余的吨位支付溢价；如果是后者，那就要报一个相对靠谱的价格，否则中国人就该转向英国人买了——毕竟，英国人有多级战巡的建造和使用经验，美国人才是第一次造战巡，到底能有什么样的表现自己也着实吃不准。
    可现在电报破译不了，直接与之打交道的中国人，无论是顾维钧还是海军三人组，都是滴水不漏的主，这事情委实有些难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