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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去过。”未殊好脾气地开口,“赵主簿日日都来敝司报到,勤勤恳恳,你看他的眉心黯淡,显然是久未行房……”
    这一回,不仅是无妄和赵主簿,就连钱阿苦都结结实实地呆住了。
    她睁大了一双眼睛,樱桃小口微微张成一个圆,舌头打结了半天,不知过了多久,才丧心病狂地大喊:“你你你你——你这个流氓!”
    未殊顿了一顿,又顿了一顿,“你说什么?”
    阿苦拼命甩了甩头,“那个……我说你懂的真多。”想到自己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她换上了一副堆笑的嘴脸,这几个字却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赵主簿这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又心有余悸,“仙人明察秋毫,令下官佩服,佩服!”
    “都在《太女玄经》上。”面对赵主簿,未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淡得有些木然。
    赵主簿顿时又想哭:我不就是书读得少了点,你也不必这样堂而皇之地说房中吧……他现在只想立刻消失:“下官这就去攻读!”
    “嗯。”未殊微微颔首,全不觉得自己刚才给他推荐了一本怎样羞耻的书。赵主簿即刻脚底抹油地跑了,未殊也想往回走,却又停住:“你还不走?”
    一样的声调,一样的音色,一样的情绪。
    阿苦听见这四个字,就好像听见了上天的神谕,她傻愣愣地抬起头,心中想:你还记得我吗?
    你如果不记得我,为什么会说出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话?
    “仙人!”她轻声,“我——我——对不起!”
    未殊不明就里地蹙起了眉,“为何?”
    她手捻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我……我那日假扮神君招摇撞骗,你好心不点破,今日我又来诬赖赵大人……我知错了,仙人,对不起!”
    未殊静了许久,好像在努力地理解她这道歉的理由,末了,缓缓地道:“这与我没有干系,你不必对我说。”
    阿苦觉得与他对话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她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我——我想拜您为师,学习占卦!”
    空气凝固了。
    听见这话,无妄整个人好像被雷劈了,当先咋呼了起来:“你开玩笑吧你?你出身勾栏,心术不正,居然想赖着我家公子?你这样的人,怎么看得懂天命?”
    “我哪样了?”阿苦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他,“我出身勾栏,就一定心术不正吗?仙人都没发话,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天分?”
    “你确实没有天分。”
    于是,仙人发话了。
    无妄顿时得意了,乜斜着眼睛看向阿苦。
    女孩那一双潋滟的眸子里倏忽就凝聚起了水光。她似乎是真的忍了很久,可是到了这一刻,她还是决定继续忍下去。所以她拼命把泪水收了回去,咬牙切齿地说出了两个字:“未——殊。”
    他陡然转过了身。
    无妄挠了挠头,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然而没有人搭理他的问题。未殊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孩,这是无妄入司天台许多年来,第一次看见公子露出这样的神色,好像……十分地在意什么。
    公子是从来不会在意任何事的。就算荧惑守心,彗星昼见,天雨血,石生水,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动容。
    可是今日,他却特别奇怪,变得都不像他自己了。
    女孩感觉到自己好像戳中了什么秘密的气泡,惶惑与欢喜的心情交杂,她压低了声音,又轻轻地唤了一声:“未殊。”
    除了御座上的大昌皇帝,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从来,没有。
    于是,也就从来没有人,用这样轻柔而安谧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未殊,”女孩舔了舔嘴唇,好像一只不知好歹的野猫,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希求,“教教我,好不好?你若不高兴,我便不叫你师父,只要你肯教我,我一定好好儿学……”
    “后夜子时,”他淡淡道,“到璇玑台来。”
    女孩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他已转过了身去往回走,无妄一脸惊愕地跟了上去。未几,他听见身后爆发出一阵欢呼。
    真是奇怪……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摇了摇头,可是嘴角已不自禁沁出了一个微渺的笑容。
    无妄觉得,自己一定是白日见鬼了。
    三日后,夜中,子时,璇玑台。
    高台之上,仲夏的风冷寂地拂过那人雪白的袍角。他负袖在后,微微仰头,专注地看向星辰错布的夜空。
    星穹无垠,而他的白衣宛如飞翔的羽翼。
    他到了多久了?自己迟到了吗?
    看见他的一刻,阿苦的心变得好轻好轻,好像要立刻就飞起来了一般。可是一下子又变得好重好重,好像要拖泥带水地沉入深渊一般。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背地里狠狠啐了一口,端了端不合身的衣裳,这才按着小葫芦教给她的仪态步法,小心翼翼地碎步走过来。
    “走卦位。”台上的人忽然开口了。随即,又补充:“先天卦位。”
    卦位?
    还先天卦位?
    那是什么东西?
    她愣愣地止住了步子,抬起头看着他。
    他终于将目光从天外收回,白玉阶下,女孩一脸懵懂地与他对视。今夜月色薄蚀,反而是星群发亮,斑斑点点地落进女孩的眼睛里,宛若银河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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