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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微肿的上唇。
“四喜丸子,绿豆粉丝,蜜汁烧鹅……”未殊点完了菜,抬眼,便看见阿苦又一个人老神在在地发呆。他心境略微一宽,执起酒楼的茶壶将碗筷烫了三遍,又拿出了自带的茶来。
柜台后的小二已翻起了白眼。
未殊自然不以为意,他不会委屈自己不喝茶,也不会委屈自己喝酒楼里的茶。他沏茶的时候神情专注,高冲低泡,茶沫翻卷起来,就像一个个轻盈易碎的美梦。
将茶杯推过去时,她却好像受了惊吓,连声说着谢谢双手捧起了茶杯,又烫得往桌上重重一放。
他默了默,径自绕过来给她示范如何端茶杯:他的手指扣住了她的,左手托住杯底,右手挽着长袖轻抵杯沿……
“我、我会了。”她忙不迭地道,捧着茶杯远开他几分。
他的眸光微微一暗,忽然也觉自己这样很没意思。巴着脸子上去献殷勤,人家还不领情。他是不知道礼数二字怎么写,他想怎样做就做了,可如果会让她不痛快,他也就不会再做了。
菜式一道道上齐,她小心翼翼地每样夹了一些到自己的碗里,而后便捧着自己的碗默默地缩在一边吃。
她何时吃饭这样秀气了?对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他只觉心中好像窒住了,机械地动筷,却食不知味。昨晚上不还好好的么?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待会我去办事。”他放下了碗,“你可以四处走走——不要乱走,酉时之前要回去。”
“哦。”阿苦应了,旋即反应过来,“你不带我一起去么?”
他望过来,她却又躲开了他的目光。他低垂眼睑,“你父亲那里有重兵把守,你还是别去了。”
她愣愣地,好像是这会子才想起来十五宅那里的金衣侍卫,“那、那都是些什么人?金色的衣服——是圣上的人吗?”
他不做声。
“我知道了!”她突然探身过来抓住了他的袖子,“是圣上——圣上把我爹关起来了对不对?”
☆、第50章 故人
未殊无奈地道:“你能小点儿声?”
她讷讷地收回了手,又在身上狠命搓了搓。他眉头微跳,好像绷了些情绪在那额上稍稍露出的青筋里。她忍不住又要问:“我爹……”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未殊淡淡回答。
“那你这回去十五宅……”阿苦顿了顿,“确定能见到他么?”
“能。”这个字未殊却说得很肯定,“昂统领欠我的。”
阿苦愕然,“哈?”
“我救过他。”未殊闭了眼,太阳穴隐隐作痛,不是很剧烈,但仿佛足以在缓慢中杀人。他必须赶在自己的理智被腐蚀干净之前离开这里,“那年我九岁。”
阿苦算了算,师父九岁……那是大历敬毅皇帝元道二十七年,是大历王朝的最后一年。“怪不得昂统领每次看见师父都那么恭敬……”她咋舌,“师父九岁就这么厉害!”
“他带军迷路,被困在了敬毅皇帝布下的阵法中。”未殊语意寥寥,“我把他们救了出来,然后……”
然后我带着他们,找到了悬崖边的末代皇帝。
我听着那人恶毒的诅咒,我看着那人悲哀的脸。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纵身跳入赤海的波涛万顷。
阿苦见师父的脸色微微变幻,似乎精神不太好,心里略一咯噔,方才的不快也被关切所占据,乃顾左右而言他,“师父……师父也教我怎么认阵法好不好?”
“你是真的想学?”未殊端详地看她。
她干笑两声,师父显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真的,我想进仓庚园看看。”
未殊凝视着她,慢慢道:“那里面也没什么好看。”
她闻而惆怅,“可是,那是师父长大的地方啊。”
未殊沉默了。
两人用了饭,无妄已驾着马车在楼外等候。未殊翻身上马,阿苦都没看清师父利落的动作,他已经英姿凛凛地端坐马上。她揉了揉眼睛,心想,原来师父真的是走南闯北过的啊……
相比之下,自己从小生长在区区扶香阁里,行迹最广不出西平京,还真是井底之蛙。
真是越来越沮丧了。
见小东西又在神游物外,未殊拧了拧眉,自马背上略低下身子来,目光微沉,“要去哪里就同无妄说,记得准时回家。”
阿苦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便往马车走去,未殊不高兴了,长臂轻舒,一把拽过她的胳膊。她吃疼一回头,目光怔怔的:“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我记得你与我说过,亲了人是要负责的。”未殊严肃地道。
“啊……”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她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笑了。
太阳太耀眼了。马背上的白衣男子平素都清清淡淡如白水,这一刻却也携了万丈光芒般向她压迫下来。她忽觉喘不过气来,仿佛他向她交托了一些很贵重的东西,她的手臂与他的手掌连接的地方好像被烙铁盖了个戳,很烫,很痒。
这便是小葫芦说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喜欢一个人,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其实也并不怎么痛嘛……
未殊渐渐放开了手,又咳嗽两声,对无妄道:“别弄丢了。”无妄径回他一声怒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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