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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卡伯里上校冲桌子对面的客人微笑着,举起了玻璃杯。“致犯罪,干杯!”
    赫尔克里·波洛眨巴眨巴眼睛,对这妥帖的祝词表示感谢。
    他带着雷斯上校写给卡伯里上校的介绍信来到了安曼。
    卡伯里上校对于会见这位举世闻名的人物很感兴趣。他的老朋友、情报局的同事雷斯总是不吝辞色地称赞他的天赋。
    “你会看到一个非常巧妙的心理演绎过程——”雷斯曾经写过波洛关于塞塔纳谋杀案的解决方案。
    “我一定会带你去看看这一带的。”卡伯里捻着他那有些蓬乱的色彩斑斓的胡子说道。他是个邋里邋遢的粗壮男人,中等身材,头发半秃,蓝色的眼睛温和而朦胧,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军人,甚至连军人特有的警觉都没有,更不像人们心目中的那种执法者。但是在外约旦 ,他就是权力。
    “杰拉什 ,”他说,“你喜欢这种地方吗?”
    “我对所有事都感兴趣!”
    “是的,”卡伯里说,“这就是对待生活的唯一态度。”他停顿了一会儿。
    “跟我说说,你有没有发现你的专业工作总是跟你形影不离?”
    “什么?”
    “就是——简单来说——有时候你想外出度假,远离犯罪,却发现尸体突然出现了?”
    “发生过这种事,是的,不止一次。”
    “嗯。”卡伯里上校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然后他猛地一惊。“现在就出现了一具尸体,这让我很不高兴。”他说。
    “是吗?”
    “是啊,就在安曼。一个美国老太婆和家人一起去佩特拉旅游,今年热得反常,老太太心脏又不好,这次旅行可比她想象中的要劳累,心脏尤其受不了——她猝死了!”
    “在这儿?安曼?”
    “不,在佩特拉。他们今天把尸体运过来了。”
    “啊!”
    “一切都非常自然。完全有可能。世界上最有可能发生的事。只是——”
    “什么?只是?”
    卡伯里上校挠着他的秃脑袋。
    “我有个想法,”他说,“是她的家人杀了她!”
    “啊哈!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卡伯里上校没有直接回答。
    “她好像是个让人讨厌的老太婆。没人为她的死伤心。周围的人都觉得她突然死了是件好事。不管怎样,只要她的家人抱成一团,必要的时候再撒个谎,那样就很难证明什么了。我们不想让问题复杂化,或者引起国际纷争,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听之任之。其实也没什么证据。我以前认识一个医生,他跟我说,他经常会怀疑病人的死因——死得太匆忙,而且比预期要早。他说,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案件无法澄清,热忱而勤奋的医生会留下污点,变得声名狼藉。倒是有点道理。然而——”他又挠了挠头,“我可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他这话说得真是出人意料。
    卡伯里上校的领带歪系着,袜子皱巴巴的,外套也污渍斑斑、破破烂烂。但是赫尔克里·波洛没有笑。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卡伯里头脑深处一切都井然有序。他将议事日程安排得有条不紊,各种观感印象也仔细地做了分类。
    “没错,我是个有条理的人,”卡伯里上校重复说道,下意识地挥挥手,“不喜欢一团糟。当我遇到杂乱无章的事情时,总想理顺它。你明白吗?”
    赫尔克里·波洛严肃地点点头,表示明白。
    “那儿没有医生吗?他问。
    “有,两个。其中一个因为疟疾病倒了,另外一个是个小姑娘——刚从医科学校毕业。不过,我觉得她医术还不错。这起死亡事件并没有什么古怪的,老太太的心脏本来就很脆弱,已经吃了一段时间的心脏药了。像她这样猝死,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
    “那么,我的朋友,你在担心什么?”波洛轻轻地问。
    卡伯里上校用他那困惑的蓝眼睛望着他。
    “听过一个叫杰拉德的法国人吗?西奥多·杰拉德?”
    “当然。在他那个领域中非常杰出。”
    “研究精神病的专家,”卡伯里上校证实了这一点,“比如,一个人假如四岁的时候爱上清洁女工,那么他三十八岁的时候会当上坎特伯雷大主教。我不明白个中缘由,从来也没明白过。但是这家伙的解释非常有说服力。”
    “杰拉德医生在深层神经症的某些研究绝对是权威人士,”波洛微笑着表示赞成,“他——呃——关于发生在佩特拉的这件事,他是基于这种理论作出推论的吗?”
    卡伯里上校使劲摇着头。
    “不,不是的。如果是这样,我就不用烦心了!不是说我完全不相信。这只是我不能理解的事情之一,就好像我一个在贝都因的手下,他能在广阔的沙漠中走下车,用手摸着地面,然后告诉你现在你在哪儿,误差在一两英里内。这不是魔术,但看上去真像。不,杰拉德医生说得非常直截了当。只是一些简单事实。我想,如果你有兴趣——你有兴趣吗?”
    “有,有的。”
    “好,那我就去打个电话,让杰拉德过来,这样你可以亲耳听他说了。”
    卡伯里上校对一个勤务兵下达了请人的命令之后,波洛问道:
    “这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这家人姓博因顿,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结婚了,妻子是个漂亮的姑娘——安静、懂事。还有两个女儿,也都很漂亮,但风格完全不同。年纪小一点的那个有些神经质——但可能是受到了惊吓。”
    “博因顿,”波洛说道,眉毛扬了起来,“奇怪——非常奇怪。”
    卡伯里询问地看着他,但是见波洛没再往下说,于是他又接着说了起来:
    “似乎很明显,母亲是个坏人!从头到脚都得让人伺候,所有人都要围着她团团转。她还手握财政大权,其他人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
    “啊哈!这些都很有意思。知道她留下的钱是怎么处理的吗?”
    “我也提过这个问题——你知道,就是那种很随意地问了问。这些钱会平均分给每个人。”
    波洛点点头,然后问道:
    “你觉得他们所有人都参与其中了?”
    “不知道。这就是麻烦所在。是大家合谋做的,还是某个聪明人的主意——我不知道。也许整件事都是无稽之谈。说到这个,我想听一听你的专业意见。啊,杰拉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