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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带着女儿上前下跪参见。
王皇后不动声色,打量了半晌,才温和地出声:“快把安信侯夫人扶起来,不必多礼。”
言罢命赐座。
苏氏拜谢了,待坐定后,她小心翼翼地道:“不知娘娘今日召唤臣妇,有何吩咐?”
王皇后看了温昭仪一眼。
温昭仪心领神会,对苏氏笑了笑:“也没甚要紧事,不过是叫嫂子和大侄女儿过来陪娘娘说说话。”
她不紧不慢地替王皇后解释道:“今天是盂兰盆节,从先帝起传下来的惯例,宫中为了祭祀惠文皇后,每年都要请来大德高僧开坛讲法,今年是圆晦大师亲至,皇上带着皇子们都去听了,我知道我们家这个姑娘在法觉寺修行了三年,是圆晦大师的半个弟子,说给皇后娘娘听,娘娘得知后很是欢喜,想叫姑娘过来,给我们讲讲佛家的功德妙音,也是盂兰盆节应个景。”
惠文皇后即阮妃,在她生前,先帝本已经拟了立后的诏书,怎奈诏书未颁,伊人已逝,先帝也是个情深意重的,在她死后,追封其为惠文皇后,还当即立了旨意,死后要同葬一陵。
惠文皇后死于武隆十八年夏夜,死的那天正是盂兰盆节,即民间所谓之‘鬼节’,她死后,先帝极尽哀思,下令全城僧人入宫为其诵经祈福,其后年年供奉,遂成宫中惯例。
朱太皇崇佛,这后宫的女人们大多跟风,连王皇后都不能免俗,逢到这盂兰盆节,就是不耐烦去听和尚讲经,也要做个礼佛的姿态出来给外人看看。
温昭仪虽是和苏氏说话,眼睛却望着谢云嫣。
王皇后笑了起来:“本宫虽是妇道人家,亦有崇佛向善之心,小姑娘既得圆晦大师青眼,想来是有慧根的,随便讲点什么都好,没的如此拘谨。”
谢云嫣与这皇后娘娘原是八杆子打不着边的关系,今天宫里突然来召,她心中本是疑虑的,本待不来,但皇后娘娘的旨意却违背不得,只得奉诏来见。
此时见了王皇后神情和蔼,笑语晏然,并无不妥之处,她稍微放心了一点,当下落落大方地应道:“皇后娘娘谬赞,令小女子汗颜了,小女子哪里有什么慧根,不过是在寺里抄了几年经,熟读经文罢了,若娘娘不嫌弃,小女子给娘娘讲一讲大正藏第十三册 地藏本愿经,可使得?”
王皇后颔首:“可。”
于是谢云嫣端正了神色,慢慢地开始讲道:“西方有佛,曰地藏菩萨,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本愿大功德、不思议,诸天佛陀所证……”
这地藏菩萨的经义,原是圆晦和尚惯常讲的,谢云嫣已经翻来覆去听了无数遍,颇得个中真谛,如今自然是张口就来,佛法庄严,被她讲得娓娓动听,若天花乱坠。
王皇后先是不甚在意,后面渐渐坐直了身体,神态庄重起来,听到玄妙处,还情不自禁地频频点头。
连温昭仪和周围的宫人都一起凝神听着。
说道那因果循环、轮回报应之时,苏氏的脸色却开始发白,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她抬起眼睛,看了看王皇后、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最后求助似地看了看温昭仪。
温昭仪恍若未觉,只是认真地跟着皇后听经。
过了半天,谢云嫣讲完那一卷本愿经,念了一遍诸天神佛之名,才收了口。
王皇后安静了许久,才叹了一声:“讲得很好,怎么本宫往日听那些和尚讲经就想睡觉,今日却听得有滋有味,可见这佛法有高下之分,圆晦师父亲传的弟子,原是不同的。”
温昭仪站了起来,她素日和皇后交好,说话没太多讲究,这会儿用玩笑的语气道:“娘娘听得高兴,可苦了侄女了,口都讲得渴了,也不得一口水喝,倒显得娘娘的景德宫小气了。”
王皇后的贤良之名不是虚的,不以为忤,反而跟着笑了起来:“可不是你提醒本宫,本宫倒是疏忽了。”
遂命宫人奉了茶水上来。
宫人端来了一壶琼浆,温昭仪亲自执壶,为谢云嫣斟了一杯,递过去。
“这是中宫独有的玫瑰清露,和外头不同,侄女尝尝看,这味道可还喜欢?”
温昭仪年近四旬,生得眉眼细长,和温侯爷颇为相似,说话做事都是斯文温柔的模样,叫人如沐春风。
苏氏的脸色越发苍白,她略动了动,似乎想起身的模样,但却被温昭仪不动声色地踩了一脚,苏氏又停住了,低下了头。
谢云嫣却没瞧见,这大热的天,她说了半天的经文,确实觉得口干难耐,便接过温昭仪捧过来的玫瑰清露,一口饮下。
清甜甘冽,带着玫瑰馥郁的味道,尝在口中,唇齿生芬,说不尽的美妙滋味,只是待到咽下,舌尖却留了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辛辣香气。
“这是酒吗?”谢云嫣好奇地问。
“略有酒意而已,和糖水没甚区别。”温昭仪的容貌不甚出色,声音却好听,和谢云嫣说话的语气,比苏氏还亲昵几分,“后宫的女子常饮这个,玫瑰滋养气血,甜滋滋的,好喝不腻人。”
她笑吟吟地道:“我年轻时候也爱这个,养得好颜色,只不过如今上了年岁,日常就改成红枣桂圆汤什么的,哎呦,和你们这些小姑娘终究是不一样了。”
王皇后指着温昭仪,笑骂道:“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你若是上了年岁,那本宫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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