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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川那么五大三粗的一个男人,面上现出了扭捏的神色:“小谢姐姐确实很伤心,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个样子,看过去又不像是说笑的,我有点担心,可是她不许我跟着,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玄寂似乎是不愿在这等琐事上再作纠缠,他抬了抬手,阻止赵子川继续啰嗦下去:“她一向淘气,花样百出,不算什么事,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赵子川不敢再多话了,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李玄寂的神色不见波动,依旧平静,他继续看着那本《礼记》,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里面飘飘悠悠地掉下一张纸。
纸上有许多折痕,是当初揉成一团又摊平了,后来被人捡了起来,夹在了这书中。
那是李玄寂的背影画像,一身戎装,挟一袭风雪,不见其面,只见其形,神韵宛然如真,气势透纸而出。这是谢云嫣笔下的他。
记得她当初怎么说的来着?“我在梦里见过他,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能入我梦中,必然是我的意中人。”
此念缘何而起,竟无从得知。
李玄寂安静地看了良久,倏然合上书,站了起来,出去了。
外面的侍从迎了过来:“王爷有何吩咐?”
李玄寂并不说话,而是自己去牵了飞廉过来,径直出了燕王府。
他打马去了法觉寺。
没什么缘由,只是去看看圆晦师父罢了,他在心里对自己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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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寂寥,禅院梵钟,寺外的古树黄了,落叶满地,小沙弥抱着比他人还高的扫帚打扫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李玄寂策马而来。
知客僧恰在门口,见了燕王,急急上前拜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谢姑娘来过吗?”李玄寂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直接问道。
谢云嫣在法觉寺住了三年,这里的和尚都知道她。
知客僧答道:“有的,小谢师妹方才在这里,恰好静尘师太今天过来,不知道和她说了些什么,她随静尘师太一起走了,有一会儿工夫了。”
李玄寂眉头皱了起来:“静尘是什么人?她们一起去哪里?”
知客僧不知燕王为何不悦,有些惶恐地回道:“静尘师太是莲溪寺的主持,和圆晦师父一般,是极有名望的贤德大能,时常过来和师父论道佛法,静尘师太说小谢师妹有慧根,平日就很喜爱她,今天带她回莲溪寺去了。”
李玄寂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一字一顿地道:“告诉我,莲溪寺在哪里?”
那迫面而来的煞气几乎要把知客僧吓趴下了,他战战兢兢地举起手,往北面的方向指了一下:“从这边山道过去,莲溪寺也不远,莫约就三五里路,在北山的山麓下,是座小小的庵堂,山门前有三棵银杏,殿下到时候一望便知。”
李玄寂抬头看了看天。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乌云堆积在半空中,黑乌乌地一片压住了山尖。风大了起来,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地上的落叶被风卷着飞来飞去,惹得小沙弥追在后面跑,嘀嘀咕咕地抱怨。
李玄寂拨转马头,一声清叱,飞廉撒开蹄子,朝北山方向跑去。
天色越发阴沉起来,连山风吹过来,都带着潮湿的感觉。
山道崎岖,曲曲折折,恰如李玄寂此时的心绪,他向来铁血铁心,杀伐果断,便是十七八岁的时候,也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情绪,千回百转,不知指向何处。
飞廉跑了莫约五里地,果然如知客僧所言,在山麓下看见了三颗银杏树,山门清静,石阶通幽处,石阶的尽处是一座庵堂,灰墙黑瓦,阶下生苔。
飞廉冲到门前,大雨正好“哗啦”一声倾盆而下。
李玄寂下马敲门。
一个小尼姑出来开了门,十分和善:“施主是来避雨的吗,请进。”
李玄寂牵着飞廉,跟着小尼姑进了莲溪寺,飞廉忽然叫了一声,脱开李玄寂的手,自己“哒哒哒”地跑过去,凑到佛堂的屋檐下,对着那边站着的一匹小白马挨挨蹭蹭,很是亲热。
那是雪里红。这小母马一见飞廉就害怕,“咴咴”地叫了起来。
“哎呦,那个那个,别欺负我的马。”谢云嫣听见声音,匆匆从里面跑出来,指着飞廉娇嗔道,“你真是个坏家伙,这么大个头,不能体恤人家点吗,非要挤过来做甚,人家不喜欢你了,走开走开。”
她这么说着,眼睛却朝李玄寂瞟了过来,眼波流转,欲说还休的模样,让李玄寂疑心她的话另有所指。
李玄寂端着一脸肃容,咳了一声。
谢云嫣这才慢慢吞吞地挪过来:“玄寂叔叔,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旁边的小尼姑恍然大悟:“施主是来找小谢师姐的吗?”
“我是她的长辈。”李玄寂严厉地道,“这孩子在家里受了一点委屈,就开始闹脾气,说什么要出家,十分顽劣,还望师父们不要被她蒙骗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个缁衣老尼姑从佛堂里走了出来,她身材矮小,面容平常,枯瘦衰老,站在那里却有松鹤清气,与这破旧庵堂相谐一体。
她对李玄寂合十一拜,不亢不卑地道:“在尘俗也好、入佛门也好,各有各的缘法,贫尼不强求,施主也莫强求,端看小谢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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