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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甬道积了一洼脏水,空气氤氲着潮湿,两侧石壁的油灯灼灼燃烧。铁栏杆内杂草纵横交错,窸窸窣窣。
右侧突然扑出一道黑影,布满血痕的双手勾在铁架子上。
庄明察吓了一跳,放轻脚步快速走过。
尽头的牢房内,男子一身白帛囚衣,悠闲自在地躺在草席上数墙上的虫洞。
“缚行。”庄明察提着三层木盒,在他房门前驻足,蹲下身从中拿出冒热气的饭菜,“我娘担心你吃不饱,特地为你做了这些。”
容错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动。
“趁热吃。”庄明察敲了敲铁栏杆,“这里都是我爹的属下,不会有人欺负你。”
容错依旧不动,从鼻子里轻哼一声。
“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也是逼不得已。”
容错终于肯起来,在他对面席地而坐:“事到如今,你还没看清太子的嘴脸?”
庄明察垂眸,动作轻柔地把饭菜递给他:“我不认为太子有什么错。”
“盲目忠诚,和不忠诚无差别。”容错确实饿得不轻,大口扒拉白饭,“他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除掉侯府,还是杀害我长兄的凶手。明察,咱俩认识二十载,你为了你的立场,弃我于不顾?”
庄明察面露难色。
“你现在被他监视。来找我的事情,你以为他能不知道?”容错从小无母,最爱庄夫人的手艺,“他现在只差一个证据来砍我的头、来扳倒靖平侯。”
容错看着他,“这个证据,就是你。”
庄明察不置可否。
“他不会放过你的。”容错含糊不清地说,“你再仔细想想,太子气量这么小,怎么君临天下?你看看人家程瑾言,任劳任怨,从来都是自卫而非主动进攻。”
庄明察被他气笑:“你倒戈的倒是快。”
当初还天天看五皇子这不顺眼那不顺眼的。
“我说的是事实。”容错把吃干净的碗筷交还于他,“行了,赶紧走吧。你自己也当心点儿,太子不会那么容易轻信你的。”
庄明察点点头。
“哎。”他刚走出几步,容错又把他叫回来,“你可知道王爷庶女的下落?”
***
永昌帝寝殿外跪了一众文武百官,除了马公公、周至王夫妇以及御医之外,谁能不能靠近半步。
他正是因容错的事情急火攻心,宫里的御医齐上阵只得出“皇上生命垂危”的结论。
程瑾言不信邪,回自己府上把周宁意带过去。
果然,这丫头几针下去,把永昌帝又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几位在京的皇子轮流伺候父皇,今日刚好轮到程瑾言。他与周宁意正面相撞,女子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掠过。
他的心一空。
不过一会儿,周宁意端着熬好的药汤回到龙榻前,半跪在地上。
程瑾言怕汤碗烫到她:“我来。”
周宁意没好气地躲开:“免了,五皇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回头再惊了圣上,这责任我可担待不起。”
“……”
她的药匙刚喂到永昌帝嘴边,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周宁意忙把药碗塞给程瑾言,漾了他一手臂的热汤,虎口处霎时烫得发红。
周宁意抚摸着永昌帝的脉象,感受到脉搏有力有节奏的跳动之后,松了一口气:“暂时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圣上日理万机,身体操劳过度,日后不便继续伏案批阅奏折。草民将药房交给了太医院,还请皇上按时按量服用。”
永昌帝连睡数日,此时的嗓音有些沙哑:“周丫头,谢谢……”
周宁意立刻跪下:“草民只是尽了绵薄之力,皇上,您这一声可是要给草民折寿啊。”
永昌帝双唇干裂,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你救了朕,朕愿意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程瑾言和马公公扶起永昌帝,一勺一勺喂他喝药。听到父皇的话,程瑾言眼波微澜,又很快敛起。
周宁意摇摇头:“草民没什么愿望,多谢皇上。”
永昌帝认为自己已经把承诺许下了,也没再和她拉扯。他环视四周,眼光锐利:“太子呢?”
见无人应答,马公公打圆场:“太子许是近日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其实是在花天酒地,到处吹嘘自己要当皇帝了。
“哼。”永昌帝冷笑一声,将那苦药一饮而尽,“我看他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又不知道在哪逛花楼去了。”
说来也巧,他前几日昏迷时,贤妃等人还来伺候过,今日确实累得不轻,都回宫歇着去了,只剩下周至王夫妇以及程瑾言等人。
“都出去吧,贤弟,你留下来陪朕。”永昌帝疲惫地挥挥手。
周至王把泡好的清茗端到永昌帝身边,听他发牢骚:“瑾瑜不及瑾言一根毫毛。”
“太子也有太子的过人之处。”周至王不偏袒任何人,一碗水端平。
“朕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永昌帝动气,剧烈地咳起来,喝了几口水才压下去,“朕若是想另立储君,你觉得如何?”
周至王一下就猜出来永昌帝想废太子、改立五皇子:“臣弟认为此事非同小可。太子既已为天下所知,无重大过错,断没有废弃之理。”
立储君不是过家家,想换人就换人。
永昌帝叹口气,若有所思地盯着帐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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