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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是几息之间,字迹便跃然纸上,日光透过窗子撒在桌上,为他修长白皙的指尖镀上一层淡金。
他写的是‘云肆’两字。
云肆本人眉毛一挑,再看向他的眸中笑意渐浓。裴景瑶感受到她的目光,喉结不自觉滚动一下,待他再看向宣纸时,笔尖不由一抖。
一滴墨顺着笔尖滴下,裴景瑶瞪大眼刚要惊呼,却见云肆眼疾手快将宣纸拿走,那滴墨下一秒便落在木桌上。
裴景瑶未想那么多,方才云肆让他写字,他便将脑中第一时刻浮现的字写于纸上。待最后一笔落下,他看着宣纸上的二字也微红了脸颊。
云肆的声音偏巧还在这时响起,“字迹隽秀大气,竟比许多女子的字锋锐许多,景瑶还真是让我惊喜。”
云肆夸赞的声音响起,裴景瑶忍着羞意将桌上的墨迹擦净,在他动作之下,那日光正好映在他颊边。从云肆的角度看去,恰巧能看见他微微泛红的耳根与绒毛。
他垂眼道:“小姐谬赞了。”
云肆指尖一动,忽生出一股想捏一把的冲动,她接过裴景瑶手中的毛笔,仅思索了片刻。在裴景瑶的注视下,云肆执笔在宣纸左侧添上两字。
她执笔挥毫,下笔宛如游龙般潇洒肆意,苍劲有力的‘景瑶’二字落于纸上,云肆收起毛笔,转身看向一旁的裴景瑶,出口的话中带着些笑意。
“礼尚往来,喜欢吗。”
喜欢吗……这极为暧昧的字眼令裴景瑶呼吸有几分加重,他看着挨在一张纸上的两个名字,他与云肆的名字。
如同婚贴的书信般并排写在一起。
裴景瑶抬起指尖轻轻放在宣纸边缘,下一秒又如烫到一般瞬息收回。云肆看着他此般动作,眼中有些不解。
“小姐的字迹洒脱飘逸,似乎别具一格。”
裴景瑶轻柔的声音响起,他已然压下内心那抹不切实际的幻想,将心思全神贯注在云肆的字迹上。裴太傅在世时也算书法大家,裴景瑶幼年时曾临摹过许多大家之作,各个流派之作大多也都牢记于心。
可云肆之字,他确实从未见过,字迹飘逸洒脱,似自成一派。
见裴景瑶的神情极为认真,云肆极轻的笑了一声,她将宣纸放于两人面前,随后侧身看向裴景瑶如湖水般温润的眸子。
“景瑶可真会夸人,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字迹洒脱。”
云肆说的是实话,她虽自幼习汉字,但北疆王臣们仍习惯用北疆字记录大小事宜。北疆民间汉化尚未普及,前些年北疆与大梁未断交时北疆人多少都会说些大梁官话,可如今断交许久,民间大多人都不再学习汉话。
裴景瑶咬着下唇不知该回些什么,他并非假意夸人,而是真心实意觉得如此,而今听她一调笑,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小姐莫再戏弄景瑶。”
裴景瑶的声音又软又轻,云肆盯着他越来越红的耳垂,最终还是没忍住上手轻捏一下。她看着男人无辜又惊讶的双眸,心中竟有种诡异的满足感,于是云肆咳了咳,故作平静的开口。
“未戏弄你,你夸我我很开心。对了,我书房中还有旁的一些话本,你无事时也可以拿去看,或是讲给映儿听也可以。”
云肆说罢便去书架上寻了几本书籍,她不知裴景瑶喜欢看诗书还是民间话本,便一样拿了两本。
待裴景瑶抱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离开时,眼眸中还有几分茫然,云肆唤来信鸽,抬笔给水鱼写了一封信。
等水鱼这丫头跑上山见到少主时,满眼都是激动与委屈,她这段时日天天被飞鹰派出去干杂活,每日各处跑,活生生累瘦了几斤,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可怜样。
“少主,属下将衣服买来了。”
水鱼将包裹放在她面前,那包裹里是云肆令她买的裴景瑶与裴晓映的冬衣。随后眼巴巴的看向云肆,云肆撇了眼她黑了一个度的肤色,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水鱼一看有戏,连忙又道:“少主,属下最近去各处探查,余生泉那老贼确实是要出皇城,但绝非巡抚九州。余生泉三日后便要出发崇州,崇州刺史已派人出州迎接。”
云肆指尖一动,崇州近日新挖出一湖盐矿,余生泉去此也是情理之中。
“崇州有盐矿,去也正常,此次出行说为巡抚,实则敛财,如今大梁国库亏空,她若是不捞些油水回来,也确实难以服众。”
水鱼点了点头,语气阴恻道:“少主,我等已在京中的时日已有一阵,究竟何时能将她斩于刀下。”
云肆指尖一抿,她看着方才被她压在砚下的宣纸,缓声道:“可还记得杜语将军。”
水鱼想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杜语在一年前入狱,那是她的官衔已升至从一品大将军,统领皇城禁军。
“自然记得,听闻杜将军在时,爱兵如子,她入狱后曾有许多人想为她翻案,少主为何说起此事。”
杜语入狱后,禁军统领自然换成了余生泉的人。
她讲白日在酒楼之事说与水鱼听,水鱼知晓后也极为惊讶,她盘算片刻,思索道:“莫非那说书人是君后的人?”
是与不是,她去趟宫中便知。云肆想利用杜语在禁军中的威望,若是君后也有此意,她到不介意与前去一会。
…………
余生泉离京那日,云肆藏身与城门口的民众之中,她的队伍声势浩大,迎着日暮之际顺皇城而行。百姓们大多都是出来看热闹的,余生泉近年苛政频繁,早些年营造出爱民如子的形象也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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