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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瑶指尖一顿,他眯眼看着走远的其中一人,针尖不经意在扎在手上,裴景瑶轻嘶一声,小桔见状连忙用帕子捂住他染了滴鲜血的指腹。
“公子小心些,奴去帮你包扎好。”
小桔说罢几步跑回院里,裴景瑶用帕子捂着指尖来不及阻止,不过是一点小伤,何须包扎。
裴景瑶放下帕子,半眯着眼往向院中的一名小厮。
他身影削瘦,面上没有悲喜,只垂眸安静做着自己的事,他衣衫得体,再不似在破庙中那般褴褛。
裴景瑶盯着他怔愣好一会,他不可置信的低声唤了句,“许寻?”
被唤许寻的男子微微偏过头,当他看见裴景瑶的面容时不解的蹙起眉,眸中有些莫名神情。
“公子认识我?”
竟真是他,裴景瑶心中惊讶不已,可见许寻的面色好似没认出他一般的神色,他舌尖在唇内转了几圈,倒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桔正在这时抱着药箱小步跑来,蹲在裴景瑶身材给他指腹上了些药,裴景瑶抽回小桔还想给他包扎的指尖。
“我没事,不用包扎。”
小桔只好将布条收回药箱里,裴景瑶还怔愣的望着许寻。
云肆当初答应他会将许寻安置好,可他未想到竟是安置在了吴忧的府上做小厮,裴景瑶惊讶过后便也淡然下来。即便是小厮也好,那也比当初的生活好了不知几倍。
裴景瑶低声自语,“不认得也好。”
他未看见许寻眼中更加莫名的神色,而是令小桔推着他去了一处暖阳下,那处离门口近,若云肆回来他一眼便能看见。
他垂眸认真绣着香囊,偶尔抬眸望向门口,角落里的许寻望着男人的背影有些沉思。
这不怪许寻认不出来,当初他见的裴景瑶年纪稚嫩却落魄凄然,周身满是绝望的死气,他每天将脸涂的脏兮兮,就连许寻也仅是见过几面他的真实模样。
而如今的裴景瑶坐在轮椅上,他眉眼清丽如画,周身气质沐如春风般温暖。脸颊的那处疤痕已变得极淡,若不细细去看根本看不出。
又因已经人事的缘故,他眉宇间都染上些勾人的熟韵,而今垂眸一针一线的绣着手中香囊,那温柔的情丝几乎如水般滴落。
这般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许言并不觉得自己会认识对方,可他方才分明叫了自己名字,他很明显认识自己。
他放下扫帚,转身凝眉望着沐浴在日光下的男人,眼中的疑惑愈发浓郁。
就在半月前,他依旧沦陷在那如地狱般的庙内,望着眼前斑驳的神像却发不出任何生息。身上的女人不停换过,他连痛都感知不到,只闭上眼安静忍受。
随后便出现了一个女子,一剑挑开他身上之人,她年纪不大,即便对他的态度称得上好,但许寻能察觉她藏于眸中的嫌恶,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把剑下。
但那女人却把他带来了这处府邸,又给了他一笔此生都未见过钱财,只说受她主人之命将他救出,往后的去留随意便好。
他拿着钱在府上住了几日,心中却一日比一日慌乱,虽说去留随意,但许寻也不知自己能去哪里,甚至都不知是谁救了自己,只好在府邸自觉做起小厮。
这份职务其实也不错,周遭人不知晓他从前的身份,也不会嫌他恶心,这可以称得上是他流浪以来活过最好的日子。
令许寻认出裴景瑶的是裴晓映的出现。
男孩手中不知拿着些什么,他被身旁的小厮牵着领去坐轮椅的男人身旁。
“哥哥,你猜这是什么药?”
裴晓映手中捧着一些淡黄色的根茎植物,语气有些欣喜,自上次他与崖安哥哥说他想学医后,崖安非不嫌他,还给了他许多药材,说让他先记住这些药材的味道与用途。
裴景瑶看着弟弟匆忙走过来,献宝一样把手中的药材递给自己,他接过后看着手中药材眸中露出些笑意,这药实在太过大众,但裴景瑶仍装作不知接过弟弟的话。
“哥哥不知,映儿告诉我吧。”
裴晓映那双无神的眼眸笑的弯弯,稚嫩的话语藏着掩不住的欣喜,“味甜,外皮褐色,里面是淡黄色,根茎可入药,补脾益气,清热解毒,这是甘草。”
裴景瑶将手中切片的甘草放在腿上,腾出只手揉揉映儿发丝,温柔夸赞道:“我们映儿真是聪慧,将来定能成为极好的医师。”
映儿颇为羞涩抿唇一笑,裴景瑶见此笑的也很欣慰,早知映儿喜欢这些,他当初便不逼映儿练字了。
许寻看着男孩那空洞的眼眸,又后知后觉的往向裴景瑶的左腿。
两年前在破庙中的一幕逐渐浮现眼前,他未管身侧另一个小厮唤他离去的动静,径直走到裴景瑶身前。裴景瑶见此令小厮把映儿领回房内,自己则对许寻露出一抹善意的笑。
许寻看了他许久,才在裴景瑶身上勉强找出一些当年的影子,他了然道:“原来是你呀。”
裴景瑶轻声道:“好久不见。”
许寻笑的有些自嘲,他凝眸认真看了裴景瑶许久才道:“确实好久不见,我都认不出你了。”
裴景瑶闻言握紧了掌心,“当年你被入狱后,衙役告诉我你已被斩首。”
许寻沉默了片刻,“确实是要斩首来着,后来我运气好,没死成。”
裴景瑶与许寻都知晓他所谓的运气好是何意思,他从地狱般的监狱被放出,落入的是另一层监狱。他未寻到那兄弟二人,却被破庙里的女人们囚禁,彻底沦为一个没有自尊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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