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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绮节只能另辟蹊径,逼杨天保主动退亲。
虽然这样会妨害她的名声,但只要能快刀斩乱麻,早日和杨天保划清界限,牺牲点名声,无关痛痒——名声又不能当饭吃!
而且名声这东西,只要手里有钞,不愁日后挣不来。
杨天保是个读书读腐了的半大少年,正值中二年纪,李绮节当着他的家仆、小黄鹂和一个友人的面胖揍他一顿,依他的为人,这辈子大概宁愿当个老光棍,也不会娶她过门。
宝珠听完李绮节的一席话,吁了口气,她还以为三娘是被杨天保给气糊涂了呢!
招财在一旁摸摸后脑勺,憨憨道:“三小姐你把杨家少爷打了一顿,杨家人就愿意退亲了?“
李绮节摇摇头,“打杨天保是其一,不是还有那个黄鹂鸟嘛,让她折腾去,不出三天,杨天保肯定会来咱们家退还婚书。“
宝珠和招财喔了一声,胡乱点点头。
李绮节丢下两个似懂非懂的家仆,不再解释,反正她也没打算照实说。
万婆熬的鸡汤里,全是安胎之物,炉子旁边的竹篮里,有一把很少用在熬汤中的艾叶,是防治流产的。如果李绮节料得不错,小黄鹂急着笼络杨天保将她从楼里赎身,多半是因为珠胎暗结,需要找个地方安心养胎。
杨家这几年愈发重规矩,绝不会允许一个花娘率先为没有成亲的杨天保生下长子。所以李绮节刚才故意暗示小黄鹂,自己已经知道她怀有身孕。小黄鹂如果想保住腹中胎儿,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撺掇杨天保退亲。
胭脂街上的人亲眼看到高大姐率人把小黄鹂教训了一顿,直接导致杨天保离家出走,然而仅隔一天,小黄鹂脸上竟然一点伤口都没有,娇红雪白,满面含春。
李绮节可以确信,小黄鹂的心机,绝不简单。故意在她面前娇模娇样,只是一种藏拙的伪装而已。
正自思量,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表妹留步!“
☆、第24章 讨钱
李绮节回头,看到一张笑眯眯的脸。
却是方才和杨天保一道进门的蓝竹布窄袖长衫少年,五官平平,鼻梁挺直,双唇纤薄,眼尾微微上挑,有些像书上说的狐狸眼。大概是眉骨生得极为挺拔端正的缘故,明明是平淡无奇的五官,硬比旁人多出几分俊朗,眉宇之间英气勃勃。
李绮节莫名觉得对方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可能是这少年的五官过于平常,俊俏体面是有了,但难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见过之后,忘了便是忘了。
不像那日惊鸿一瞥的小沙弥,似云海翻腾间捧出的一轮明月,高居九霄之巅,光华流转间迸射出万丈银辉,世间最美丽繁华的盛景,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即使李绮节有一日垂垂老矣,忘记小沙弥的长相和眉眼,想不起他是高是矮、是胖还是瘦,依然会清晰的记得他清逸绝尘的容华和气度。
美,是不分性别的。
蓝衫少年自以为长相不凡,以为李绮节看他看得入神,得意洋洋地一拱手,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神情一丝不苟,但动作却有些散漫,于是英气变成流里流气:“不知那日出城的是李家表哥和表妹,多有得罪,还望表妹见谅。“
李绮节仍在云里雾里,宝珠已经认出少年来,上前两步,手指差点戳到对方鼻尖上,怒道:“是你!“
少年摸摸鼻尖,笑道:“早知道李家表妹是家中亲戚,当时真不该收你们那三两银子。“叹口气,接着道,“怪我怪我,把自家人当成外人了。”
李绮节恍然大悟,原来少年是杨家九郎,杨举人的儿子,杨天佑。
杨天佑不是杨举人的嫡子,据说是江南一个有名的扬州瘦马为杨举人生的。
杨举人少年时也爱风流,因仰慕江南文风昌盛,考中秀才后和几个同窗一道从武昌府坐船南下游历,在扬州府逗留了一段时日。他们和当地名妓来往,诗歌唱酬,颇为自得,还为此合资刊印了一本诗集。
三个月后杨举人回到家乡,当时他早已迎娶杨夫人为妻,两人自婚后一直琴瑟和鸣,恩爱和睦。杨举人南下前,杨夫人已经怀有身孕,几个月后,顺利生下独女杨天娇。
就在杨天娇周岁宴的那天,一个贩茶商人赶着一头毛驴,把一个装在竹篓子里的男婴和一条绣有杨举人表字的大红汗巾子送到杨府门前。
杨举人曾和扬州府的一位瘦马骈居过一个月,在他离开扬州府数月后,瘦马为他生了个儿子,就是杨天佑。瘦马半老徐娘,急着为后半生找靠山,才出了月子,就从良嫁人,出阁之前,她托人把还在襁褓之中的杨天佑和信物送到杨家,免得累赘。
杨家人对杨天佑的出身议论纷纷,杨举人力排众议,在族谱上添了他的名字。
杨夫人气得七窍生烟,对杨天佑这个瘦马之子很苛刻,总把他拘在家里做粗活,从不允许他外出交际。
李绮节每每去杨家赴宴,都只听人提起过杨九郎此人,从未当面见过。
为逃避选秀仓促逃出瑶江县城的那一晚,杨天佑找李子恒讹了三两银子,才把正确的路径告诉他们。
当时李绮节并不知道那个穿一身短衣缚袴、作仆从打扮的落魄少年就是杨天佑。还是李子恒眼尖,一眼认出杨天佑,之后在出城的路上,他的嘴巴几乎没停过,一直在咒骂杨天佑如何狡猾贪财、如何吝啬小气、如何刁钻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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