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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芳叹口气:“但愿吧。“
一直到月底杨家喜宴前,孟春芳始终待在闺房中,真真正正做到不出家门一步,偶尔到院子里走走,也要撑把绸纸伞遮阴,一连在屋里闷了十多天后,她的皮肤看着好像真的恢复了一点点,再加上铅粉和胭脂修饰,虽然比不上从前细嫩,但勉强也能应付过去。
孟春芳天天伞不离身的时候,李绮节每天在院子里晒太阳。最近李乙频繁出门走访故交旧友,为她张罗亲事,似乎已经敲定了一家,只等双方继续深谈。李绮节不敢触李乙的霉头,老老实实当一个听话的李三娘。
至于私底下她做了什么,李乙不必知道。
年底是杨庆娥的出阁大喜之日,高大姐急着为杨天保娶亲,就必须先把杨庆娥嫁出去。杨庆娥的未来公公生了场重病,眼看不中用了,那边生怕守丧耽误婚事,也急着娶亲,两家干脆把婚期提前了一年。
杨表叔几次亲自上门请李乙去吃喜酒,李乙婉拒,杨表叔无可奈何,撺掇李子恒代替李乙去坐主席,李子恒把头摇得拨浪鼓:我忙着呢。
李绮节说了,等来年才是球场真正热闹的时候,他得赶在那之前练好球技!
杨庆娥也辗转托人带花给李绮节,希望她能忘掉两家的尴尬,以表姐妹的身份,送她出嫁。
李绮节只给杨庆娥送了添妆礼,并没出席:杨家可是杨天娇的天下,那个娇小姐只因为别人比她生得白,就要对别人下毒手,想她天生丽质,后天又保养得宜,皮肤白皙剔透,往杨天娇跟前一站,还不得把那个娇小姐给气疯?疯狂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李绮节不想和一个疯子比智商。
瑶江县本地的嫁娶风俗,出嫁的人家要摆三天酒席。头一天宴请血缘亲厚的堂族和舅亲,第二天是正席,所有亲疏远近的宾客都要上门庆贺,第三天是新郎官正式迎亲的日子,男方家要赶在正午前,把新娘子和新娘子的嫁妆一齐抬到家中,如此婚宴才算是告一段落。三朝回门当天,女方家宴请的宾客和婚宴第一天宴请的宾客一样。
当然,穷苦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有些甚至连酒宴都不摆,雇一辆牛车,装上新娘子和两床破棉被,就把媳妇迎进家门了。
杨家不缺钱钞,宴席当然是尽量往大了摆,因为是杨县令的侄女出嫁,头一天是杨家近亲上门恭贺,还看不出什么来,等到第二天,几乎是全城出动,杨家宾客满门,酒席一直摆到门外的长街上,大门口被车马驴子挤得水泄不通,鞭炮和锣鼓从早上一直鼓噪到夜里,一刻都没停歇过。
李绮节坐在僻静幽远的葫芦巷李宅中,都能听见嘈杂的车马声响和鞭炮鸣声。
此刻,她头上梳着双螺髻,戴浅紫色堆纱绒花,鬓边簪一对如意花果纹银质,身上穿一件葱白国色天香纹秋罗衫子,对襟鸭头绿满地娇织绣宁绸袄子,下着莺黄棉绫裙,老老实实坐在花开富贵竹雕屏风后头,任一个戴包头的妇人上下打量。
妇人是金家的老仆,规矩是其次,神态极为亲和,说话也客气,看人的时候也不是跟看货物一样来回扫视,不会让被看的人觉得不舒服,所以李绮节大大方方任她相看。
妇人笑道:“三娘平日里喜欢玩什么呢?“
李绮节低下头不说话,宝珠代为答道:“三娘从小古怪,不爱绣花针线,喜欢看些杂书,练练字,偶尔出门在县里逛逛。“
妇人神色微微一变。
宝珠继续一本正经道:“烧火做饭,三娘一点都不懂,我们官人疼闺女,从来不让三娘去灶房帮忙,免得烟火气腌臜了她。“
李绮节适时地抬起手,十指纤长白嫩,指尖搽了丹凤花汁,一看便知是个从来不动手干家务的。
妇人脸上的笑容垮下来了。
李绮节憋住笑,她不晓得金家为什么会搭上媒婆来家里求亲,想来想去,觉得和那天在江面上遇到的金少爷可能有关,那个富家少年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怎么会突然向李家求亲?十有**来者不善。
就算金家真的是真心求亲,以金大少在外的风流名声,也不是李家敢招惹的。
据说金家的韩老太太自己大字不识一个,所以格外喜欢性格朴实、手脚勤快的踏实小娘子,深信女子无才便是德,所有会读书写字的小娘子不是妖精就是搅家精。金家现在的当家太太金夫人未出阁前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自嫁给金大官人做填房后,每每被韩老太太当着一大家子老小的面骂得面红耳赤。
李绮节故意让宝珠在金家老仆面前说自己喜欢看书写字,金家要是还热火朝天地求娶她进门,那不必多说,里头必有陷阱。
妇人和李绮节说笑了半天,吃过茶,匆匆告辞。
回到金家,进了内宅,才到回廊,迎面却见几个丫头簇拥着一个面庞圆润的美妇人走了过来。
妇人连忙站住脚,退到台阶底下,垂首侍立。
美妇人急着去杨家赴宴,脚步匆匆,然而看到妇人时,却硬生生止住脚步,“这不是贺妈妈吗,今天出门了?“
贺妈妈心神一凛,连忙陪笑道:“二小姐想吃滴酥鲍螺,嫌我拣的不香甜,打发我去外头花家货栈买,他家花娘子会拣鲍螺。“
说着,把早就准备的一匣子鲍螺揭开来给美妇人看。
美妇人扫了一眼金黄、雪白两色的鲍螺,笑道:“这东西也就寒冬腊月里拣的才经放,你快拿进去吧,别让二娘等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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