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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短短十数天之内,因为没有金蔷薇在一旁威慑,金雪松陆陆续续被所谓的好友们骗走几千两银子。荷叶和他说,他已经把一年的花费用完了,以后府里只供他吃喝,不管他的其他费用。还叮嘱账房,不许再让他支取银子,哪怕是一文钱都不能给他。
    没了银钱傍身,金雪松的朋友们迅速离他而去,昔日讨好谄媚的脸,转眼就冰冷如霜,一脸鄙视。
    他愤怒,失望,委屈,想找金蔷薇诉苦,荷叶只有一句话:“大少爷,我不晓得小姐在哪儿。”
    一文钱难道英雄汉。
    金雪松平时出手阔绰,随手打赏小伙计,用的都是碎银子,现在身上穷得叮当响,虽然不至于挨饿,但是没有钱,寸步难行啊!
    荷叶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少爷,您可以去铺子里帮忙,每个月有几两工钱拿。”
    金雪松不愿被一个丫头瞧不起,赌气去金家名下的一家茶叶铺子帮忙,结果辛辛苦苦一个月,他挣得的钱粮,还不如他动气时摔的茶罐值钱!
    几个月下来,金雪松没吃什么苦头,可还是瘦了,黑了。金老爷续娶了一门填房,每天和继室打情骂俏,根本没心思照应他——以前也没照应过,从小到大,只有金蔷薇是真正关心他、爱护他的。
    金雪松自觉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时候不能软弱,应该干出一番大事业,好让姐姐对自己刮目相看,可晚上他还是忍不住躲在被子里抹眼泪。
    终于,在某天和金老爷大吵一架后,金雪松厚着脸皮找到孙天佑和李绮节,郑重向他们道歉,并发誓以后绝不会对李绮节不敬。
    他只有一个要求,想知道姐姐到底在哪儿,还会不会回家。
    昔日那个娟狂霸道的纨绔,泪眼汪汪,可怜巴巴地盯着孙天佑,不小心把心里话问出口:“姐姐是不是真生我气了,不要我了?”
    坐在屏风后面的李绮节受惊不小,一口刚喝下的云雾茶差点喷出来,以前还以为金雪松是只邪里邪气、桀骜不驯的野狼,敢情他只是个色厉内荏、仗着金家的权势胡作非为,被姐姐彻底放弃后就吓得手足无措,想求亲亲、求抱抱的熊孩子啊?
    李绮节写信把金雪松的改变和近况告诉金蔷薇,金蔷薇的回信很简单,三个字:随他去。
    李绮节和孙天佑感叹:“金姐姐这回是真的铁了心不管她弟弟啦!”
    孙天佑当时笑笑没说话,他没告诉李绮节,金蔷薇之所以把金雪松留在瑶江县,不许他离开县城一步,除了想借机磨炼他之外,也是因为怕金雪松到处瞎跑,被孟云晖抓到机会朝他下手。
    李绮节不知道孟云晖和金雪松还在因为小时候的纷争彼此仇视,还以为金蔷薇被弟弟伤透心,不愿再跟在弟弟后头,为他的毛里毛躁擦屁、股。
    她也想和金蔷薇一样,放下一切,到处走走。
    不过她不是为了散心,单纯只是向往江南繁华,想亲眼见识一下各地的风土民情。看过再多的笔记小说,都不及亲身经历来得深刻。
    “什么时候咱们也去。”孙天佑伸手把李绮节搂进怀里,在她脸颊边轻啄两下,“我们一起去,从中原走到南地,再坐海船从南走到北,一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都听你的。”
    李绮节感觉像吃了一大罐桂花蜜一样,整个人又甜又暖,连脸颊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摩挲着孙天佑腰间的锦带,笑眯眯道:“说好了啊,你以后可不许赖账!”
    孙天佑还真盘算起行程来,早在刚成亲时,他就准备带李绮节南下去杭州府的,后来因为各种缘由推迟出行,直到现在都没能实现当时的计划。
    他让宝珠把历书取来,匆匆翻阅:“等天气凉爽了就走?”
    李绮节啊了一声,“今年怕是不成,四娘和五娘就在年底出阁。”
    李昭节和李九冬的婚事定下来了。
    李昭节最后挑中的是一个穷秀才,李大伯和周氏为她预备了四个人选,让她从中挑一个,她一眼就相中穷秀才。穷秀才除了有个秀才身份之外,什么都没有,家中上到祖母、祖父,下到弟弟妹妹,一心一意供他读书,从出身上来说,和孟云晖有些像。
    至少李昭节是这么认为的。
    可李大伯不这么觉得:“明明一点都不像!”
    孟云晖穷,可他务实啊,知道家境艰难,他从不讲究吃穿,长年就是一身雪白襕衫,穿了几年没换过,外袍底下,是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裳。和同窗好友来往,他坦坦荡荡,不会打肿脸充胖子,招待友人,永远是一碗豆腐乳,一碗豆芽菜,一碗小葱拌豆腐。正因为他踏实本分,才会被人赞一声憨厚——虽然这人其实并不憨厚。
    而李昭节认定的汪秀才书还没读出什么名堂,那一身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做派,连李子恒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大憨都受不了。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什么君子不入庖厨,左一句礼数规矩,又一句孔子曰,用李子恒的话说,光和汪秀才吃一顿饭,他觉得自己会少活好多天!
    他要是真像孟云晖,那才怪了!
    李大伯和周氏都不认可汪秀才,对方唯一能让他们看得入眼的,是汪秀才迂腐归迂腐,对长辈还是很孝顺,和亲朋好友也还和睦,就是平时爱说教,惹得亲戚们不耐烦,嫌他穷酸。
    周桃姑背地里和李绮节说:“依我看呐,那四女婿,活脱脱又是一个孟举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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