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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咱们归宁府也曾来过一位马税监,此人贪婪成性,车船、房屋、粮食、车马,甚至鸡狗也在征税范围之内。有的商人不敢驻归宁府,宁肯弃水路走陆路……府城内原有的店铺,歇了十之七八……”
苏瑾倒吸了一口凉气,“铺子都关门了,朝廷明年收谁的税去?这不是杀鸡取卵么?”
孙毓培和苏士贞同时一愣,又都笑起来,气氛略有些缓和。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苏瑾疑惑。
“自是对的。”孙毓培神色缓了下来,向她投去的目光中,含着异样的神采,“苏小姐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瑾不明所以。孙毓培也不解释。
反而转向苏士贞道,“因而晚辈一接到宁波的书信,便赶来知会。……税监到达的准确时间不知。即早得了消息,您还是早些做防范。”
防范?苏瑾心头一沉,望着孙毓培,“是要歇铺子么?”
“若消息属实,歇铺子是最好的法子”苏士贞叹息一声,望向孙毓培。
孙毓培沉吟片刻,道,“消息当是属实的。不过,稳妥起见,您再略等等也可,晚辈已回信到总号,想必近日会再有消息传来。”
歇铺子?苏瑾苦笑一下。
她因不知道这税监的厉害,一时并没有想到孙毓培带来的这个消息对他们家意味着什么,而苏士贞却是清楚的。
这等重大机密,一般的商户怎可能得到消息?有些甚至税监上了门,尚还不知究竟发生了甚么样的事情。
这显然是孙毓培的刻意看顾。
想到这儿,看了眼女儿。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孙毓培。
良久,暗叹一声。孙家公子为何经常到苏家来,他并非不知原因,只是,不知女儿是不知?还是刻意回避?
“没有比歇铺子更好的法子么?”苏瑾思量许久,终是不死心,看向二人。
这两人都一齐摇头。
她也知道没有只是不甘心。
孙毓培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也晓得她这铺子做的不易,自去年一双几十文的小生意,到如今刚刚做得了一笔五千两的大生意,虽然家中的生意都不上规模,却是她和其父一点一点用心做起来的。此时要歇,肯定万分不甘。
想了想,低声解释安抚道,“这消息是我大伯花了大价钱探来的。现今只有少数的几家商号知情。现在歇铺子歇坊子,或转手卖出去,尚能卖个好价钱……留得本钱在手,等这税监之事过去,到时趁机可买几间大铺面……若不早些将铺子出清,到消息散开时,大家纷纷出售铺子,到时,便是再贱的价钱,也无人问津……”
这倒是,消息散开,各家铺子纷纷歇业,商品低价倾销,谁肯再拿多拿出一文钱去买货?那将是一个怎么混乱的局面?苏瑾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但这大概和前世的经济崩盘差不多?
她万分不舍地点点头,“即如此,爹爹就拿主意罢。”
说着站起身子,“劳孙公子特特来送信儿,我去叫奶娘准备晚饭。”
“嗯,去罢。”苏士贞点头。
听小姐来说留孙公子吃饭,常氏很是高兴,一连的道,“我就这去街上置买几个大菜来。小青,走,你和我同去……”
苏瑾笑了笑。
在厨房前面小片空的长椅上坐了。望着西斜的夕阳感叹,世事的无常。
只是歇了铺子她干什么?双手在眼前晃了晃,绣花?弹琴?画画?
六月的上弦月升起来,清清渺渺的光辉笼罩着苏家小院,结束了晚饭,苏瑾为二人倒了茶,出了正房,踱到东厢房窗前的小花坛前,那一簇簇的月季花开得正盛,在渺渺清辉中随风微动。
如此安静无波的夜,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不久的将来,这归宁府会是另外一番焦躁不安的模样。到时,有多少商人会为了税监的到来而夜不能寐?又有多少人因为货物滞销而焦虑奔波?这繁华的府城真的会象苏士贞所说的那样,商人十之撤离七八?
思量良久,无奈叹息,这就古代,这就明朝
身后投来一道暗影,苏瑾回头,笑了,“晚饭用得可好?”
“嗯。”孙毓培应一声。声音低沉。
苏瑾叹了一声,伸手扯过一片月季叶片,在手中轻轻扯着,突然抬头,问道,“你们孙记没事么?”
终于想起来了。孙毓培笑了笑,“怎么可能会没事?不过,孙记可不能歇……”
是啊,不能歇老字商号怎么可能说关门便关门。苏瑾问道,“那,你们可有对策?”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孙毓培望着眼前的小花坛,“举国上下,大商号不止我孙记一家。为之今计只能联合那些大商号,托官上疏,陈明利害关系,嗯,便是方才你说的,朝廷此举可是杀鸡取卵。……此举想来,只能减免一些,少出些银子,若想叫朝廷收回成命,怕是不行的……”
“能少受些损失便好”苏瑾松了口气。
“我,近日便要回宁波……”孙毓培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她身侧轻声道。
“回去么?”苏瑾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可是去帮助你大伯解决此事?”
“嗯。”孙毓培点头。
“那你打算何时启程?”苏瑾直觉这事不太容易解决,哪怕是大商号联合起来,也有些难,也不好再问回程,只问,“那你走后,这归宁府的分号谁来掌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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