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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的门还未上锁,只有一名伙计坐在桌边撑着头,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
颜烟放轻了脚步,绕过那几张桌子,从敞开的大门偷偷溜了出去。
她迈出大门时,就听后头传来“砰”的一声,大概是那伙计的头终于撑不住砸到了实木桌上,听着就很疼的样子。
那伙计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四处张望,没见到躲在门外的颜烟,打着哈欠拿起丢在一旁的扫帚,趁还没被素素发现他在偷懒,赶紧继续清扫起了大堂。
颜烟暗自庆幸,不过又有些犯难,等她回来时该怎么躲过去,最后选择得过且过,决定把这个烦恼留到回来时再考虑。
闻人渊立在临街的窗边,注视着她一路小跑地离开客栈,悄无声息地飞身而出,轻巧地踏在隔壁店铺的房顶黑瓦上,紧随其后。
他原本就睡眠较浅,晚上休息时又见她下楼唤店小二单送了一壶浓茶进屋,暗自起了疑心。
深更半夜,不知道她跑出去是所为何事。
“难道真是去和罗有全见面?”闻人渊嘟囔了一句,心中有些许失望。
他以为凭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算是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没想到容非逸所言非虚,她真的还有事一直瞒着。
尤其是对方可能就是御刀门的罗有全。
她究竟知不知道半夜跑出门去找其他男人见面意味着什么?
闻人渊觉得胸口发堵,心烦意乱起来。
不知道闻人渊跟着自己的颜烟倒是没意识到这点,她还在找那望柳巷的李家,一路走来也算是好好领教了下义乐城的繁华。
义乐城早在十几年前新王继位时就取消了宵禁,大部分店铺至三更才尽,闭门谢客,但到五更时又复开张。据说还有家茶坊在每天五更时点灯,买卖事物,破晓天亮时散去,被称为鬼市。而这城中的市坊街巷内,更有为数众多的酒坊勾栏敞着门通宵迎客。
颜烟贴着墙角走进背街的巷内,才总算清净些。
这城西的望柳巷却是好找,巷口就有块记着名字的石碑,颜烟沿着路很快就到了李家的大门口。
这李家是座旧宅,大门半掩,其上木漆成片剥落。
颜烟自门缝瞥见宅中正屋亮着灯,就敲了几下门,自行走了进去。
宅院中杂草遍布,有不知名的紫色野花从原本铺着的石砖缝中钻出,恣意生长。
这李家好似很久都没人打理,不像是住着人的样子。
正屋的房门也未关,窗上映着幽幽灯光,颜烟下意识地捏紧拳头,步上石阶,迈入屋内。
“怎么是你?”
颜烟见屋内之人并非罗有全,而是集市上遇到的那个女孩,顿感惊异。
“你果然来了。”女孩将正捏在手中把玩的那支白玉莲花发簪插回发间,起身看着她。
她的身形高挑,站直身子后尤为明显,比颜烟还高出了半寸。
颜烟问道:“你是谁?罗有全在哪里?”
“我是他的妹妹,罗音织。”少女昂起首,很是骄傲地说道,“哥哥有事在身,不能前来,我便好心地来代他传话。”
颜烟听她说罗有全没来,知道此次也问不出她想知道的答案,兴致索然地反问道:“什么话?”
罗音织朝她粲然一笑:“哥哥想要问你,为何要救我们的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颜烟明白她指的是闻人渊。
“那个男人,是姓闻人吧?”罗音织收敛了笑意,语气中裹挟着恨意,“哥哥说,那人一直处处针对御刀门,更是将爹爹推落悬崖,分明就是仇人。你为何不杀他反而救他,还与他一路同行?”
“我不清楚真相。”颜烟简单地说道,“你们又是如何得知我在义乐城中的?”
“你那个小师妹告诉我哥哥的。喂,你可别想转移话题。”罗音织急道。
颜烟如今是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把自己和闻人渊要来义乐城的事告诉秋绮枫。
真可谓“千金难买早知道”,那时颜烟并不知御刀门与血盟乃至朝廷之间的纠葛,秋绮枫也不知罗有全与她的谈话内容,两人只当他是那名满江湖的御刀门罗常贤的儿子,均对他毫无防范。
罗有全应该是在她和闻人渊离开余家村后才来找上门来的,秋绮枫就将他们两人的行程告诉了他。
“你怎么不说话?我看……你是对那个姓闻人的家伙动了心吧?”罗音织讥讽道,高傲的目光扫视过颜烟的脸,“长成这样,确实能勾引到男人。”
颜烟皱眉,迎着她的视线回瞪过去:“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光是那个家伙,我哥哥也对你格外上心呢。”罗音织回想起来更是咬牙切齿,“前阵子还专门为你画了不少画像,但画中人哪比得上眼前人,你说呢?”
颜烟满头雾水地一时接不上话。
这罗音织是罗常贤的侧室所生,与罗有全并非一母所出。不过作为罗家唯一的两个子女之一,罗常贤对她不错,罗有全也向来最关心疼爱这个妹妹。
但最近这一个月来,她这哥哥出门办事,没能把被人陷害的爹爹救回,却莫名其妙地说他多了个妹妹,还把自己关在屋内画了好几张人像。之后他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只玉簪,天天带在身上,时常拿在手中呆看。
近些天难得和他能见面说上话,却是让她帮忙来找颜烟传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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