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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琅睁大眼睛,一副感激的神情:“这是开枝散叶的喜事啊。汪大人请放心,我一定携礼登门。到时候,就麻烦汪大人您引荐一二了?”
    见李明琅很是上道,汪县令笑没了眼,没过多久就起身送李明琅二人离开。
    喝了一上午的茶水,李明琅身心俱疲,登上马车后就歪倒在软榻上,怀中抱着丝绒的枕头,没好气地骂开来。
    “狗东西,自己纳妾敛财还不够,儿子才十二三岁,就开始纳妾了?也不怕早早散完子孙福气!”
    谢钰骑在乌鸦马上,随侍一旁。他垂首,隔着水蓝色珠帘隐约瞧见李明琅白皙的侧脸。
    他敛回目光,淡然道:“当家的息怒。您刚接手镖局业务,做一做人情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明琅有气无力道:“你不是云湘人,不知道这汪大人的德性。俗话说有一就有二,你给了一回银子,随了一回礼,就是上了贼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若是有商户不肯随礼呢?”
    李明琅嗤笑:“云湘城天高皇帝远,他一个县令掌管云湘内外五十里的县城和村落,几千户人家仰他鼻息。谁敢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钰眉头紧蹙,目若寒星,沉声问:“他就不怕被人揭发么?”
    “揭发给谁?你当他贪污敛财是贪给他一个人呀?”李明琅冷笑,从马车上的妆匣里取一枚玉石慢悠悠地磨她葱段似的指甲。
    谢钰抿一抿唇:“当家的教训的是。”
    李明琅轻笑:“我爹还在的时候,镖局一年的银子有一成要落到汪县令手上。那时我就想,倘若是我接手镖局,不如拿这笔银子去请江湖上的绝顶高手……咔嚓,一了百了。”
    谢钰看一眼挂在腰间的冰轮剑,悄声问:“当家的,不如我去……”
    “哈哈哈哈!”李明琅笑声如铃,连带着珠帘轻摇慢晃,“小谢,你可真会开玩笑,我让你去你就去啊?嗐,咱们说的都是些闲话。讲正经的,把这汪县令除了,还有王县令、江县令,你能担保他们两袖清风?贪官春风吹又生,是赶不尽杀不绝的。”
    谢钰闭上双眼,深吸口气,脸上重新挂上温润的笑意:“当家的鞭辟入里,在下自愧不如。”
    秋风猎猎,乌鸦马嘶鸣一声,石板桥上一骑一车并排而行。
    花胡子巷,空翠茶庄。
    寒月当空,丝竹管弦,悠扬凄清,院里的曲水无风自流,石墨大的小水车骨碌转动。
    谢钰借着月光斟酒,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与白日里风流倜傥、温润如玉的谢少侠不同,此刻的他似乎隐没在黑暗中,像变了个人似的。
    杨岘进来时,见到的便是斜倚在迎枕旁,独自拨弄棋子的清河郡王。月光浸润在他英俊深邃的脸庞上,他的姿态随意洒脱,却又清雅高华。
    “主子。”杨岘一身黑色劲装,单膝跪地,“需要属下点灯么?”
    “不必。”谢钰淡然道,“让你去查汪县令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杨岘大皱其眉:“如主子所说,那汪玉涵府上富丽堂皇,用的茶碗都是官窑的佳品,茶叶亦是上供给皇室的金翠螺,与黄金等价。这些骄奢淫逸的享受,仅凭云湘城的商户、富绅每年的孝敬,怕是杯水车薪。”
    “哦?”谢钰似笑非笑,“那多余的银子从何处来呢?”
    “属下还在查证。”杨岘垂首。
    “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去吧。别让我失望。”
    谢钰捻起一枚黑子,放入纷杂的棋盘中央,刹那间,滞塞的棋路恢复活力,四方通达。
    云生镖局书房,午后的阳光掠过雕花窗棂,落在菜畦似的棋盘上。
    簪尖搔一搔发心,李明琅拂乱一桌死局,趴倒在榻上。棋子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不学了不学了,什么玩意儿!”李明琅抱怨道。
    林师爷捋一捋长须,悠然道:“大小姐,棋局推演如商场谋略,是当家人的必修课。过去我教你父亲学棋,现在你要担起镖局的担子,可不能只会用些女儿家的巧思。”
    李明琅知道林师爷因为近来镖局的新生意而有所软化,开始着手教她经营。但她的聪明机智可没法对着黑白棋子施展,看到密密麻麻的棋盘,她就头晕眼花。
    “我头疼。”李明琅嘶一声,扯过斗篷盖住脸,语气虚弱,“明日再学吧。林师爷,镖局这个月的账还有劳你清点一二。”
    林师爷哼一声气,山羊须晃了晃:“明琅小姐,明日复明日……”
    李明琅的太阳穴砰砰直跳,这时,翠翠从书房外跑进来,兴致勃勃道:“小姐,镖局外有人在举着大红花,吹唢呐,扛着一箱子礼物,说是要给您道谢呢!”
    “给我道谢?”李明琅不明所以。
    她回顾重生过后自个儿做的事,接手镖局、遣散人马、招揽乞儿……竟然没有一件世俗意义上的“好事”。
    但她实在心烦学下棋的事情,于是腾地站起身,将碎发拨到耳后,叫上翠翠快步往镖局大门走。林师爷万般无奈,只得跟在后头一块去看看情况。
    云生镖局所在的云福巷多是镖局和车马行,故而道路宽阔,人流如织。这时,过路的人却都纷纷停驻,在云生镖局门前看热闹。
    李明琅走到门边,就听见能掀翻天灵盖的唢呐。她柳眉轻蹙,一捋袖子,越过门槛,扬声问:“你们在镖局门前吹吹打打的,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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