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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么?”谢钰轻抚她清瘦的脊背,能摸到凸起的脊骨。
李明琅像被抽了筋骨的小龙,脚步虚浮,膝盖一软摔进谢钰怀中。
檀香缭绕。
“自打接受镖局我就知道,早晚要有这么一遭。可是我没想过,杀人是这般感觉。”李明琅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趴在谢钰胸前咕哝道:“怎么办啊,小谢……”
谢钰轻笑一声,摸摸她的后脑勺:“没事的,明琅,我来料理。”
若是吕飞白神魂未散,飘在床榻边,看到此番情形定要怒发冲冠:“狗男女,老夫尸骨未寒,你俩就开始打情骂俏?!”
说话间,房梁上落下两道灰黑的人影,皆黑衣蒙面,沉默寡言。
李明琅见到后吓了一跳,搡一把谢钰的肩膀,轻哼:“这两位又是你们师门的人?”
“正是。”谢钰道,“当家的冰雪聪明,一猜就透。”
李明琅仍然头晕脑胀,五脏六腑挤作一团,掩嘴在谢钰耳畔问道:“他们会怎么做?”
“安心,他俩是专业的。”谢钰扭头吩咐道,“去吧,处理好首尾找杨岘汇报。”
“是。”两个黑衣人异口同声。
谢钰点点头,抱起李明琅,托住她腰间的胳膊往上兜了兜,飞身离开别院。
寒风凛冽,将二人的发丝纠缠在一处。
李明琅仰头看向谢钰清俊的面庞,忍不住问道:“小谢,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不是傻子,如果杨岘暂且能用同门师弟做掩饰,那两位黑衣人和谢钰之间的交流就远超师兄弟的范畴,倒是更像主仆。
云生镖局的前身是李明琅父亲李道仁与几位同僚离开西北军后的产业,李明琅自小在行伍出身的叔伯中长大,对那些人的气质很是敏感。
方才那两人的站姿和身手,一看就是军营出来的高手。能被那样的人贴身保护,且能发号施令,谢钰又会是什么身份?
谢钰将李明琅往怀里拢了拢,低声说:“明琅,我不会瞒你,但也暂时不会告诉你。”
李明琅气结,掐一把他的胳膊,肌肉紧绷摸着像石头:“那就是让我自己猜咯?”
“当家的秀外慧中,一定能猜得出来。”谢钰低头,下巴在李明琅发心点了点。
翌日,宏生钱庄路掌柜的别院出了命案的消息就传入临州。
据说,报案的人是看守农庄的老管家,瞧见尸体后昏了过去,好半天才醒转,跌跌撞撞跑回城里找卢家人,直到午后才找上衙门。
临州衙门的衙役去城外查看,这一查不得了,死者竟然是滇西王府的幕僚吕师爷,客房和路掌柜的书房、地窖被人劫掠一空,而路掌柜不知所踪。
临州知府吓得魂飞天外,立刻叫人快马加鞭赶去昆城告诉滇西王这桩噩耗。
福门客栈的大堂里,喝茶谈天的食客们也在讨论这一出悬案。
“杀人越货,一定是城外那群落草为寇的贼人所为!”
“非也,非也。要我说是路掌柜与那师爷暗中交易,分赃不均,于是怒而杀人,连夜逃窜。”
“说的也是,不然为什么明知有匪患,还要把贵客招待在城外的农庄?必然是路掌柜早有图谋。”
众人说得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
李明琅的筷子顿了顿,就听谢钰柔声问:“胃口不好?”
“没有。”发簪轻摇,李明琅梗着脖子把一块香焖茄子咽了下去。
食客们又说起城外聚集的山匪,个个义愤填膺。
临州商业繁荣,中原的货物要进滇西,无一不要经过此地。城里十户有五户做接待过路商旅的生意,快到年尾,正是进年货的时候,居然有贼人打临州商路的主意。
砸人饭碗,合该天打雷劈。
“听我二舅家的女婿说,他们村被山匪抢了一遍,连过年要杀的老母猪都没放过!还有好几个村子,都遭了难。天降横祸啊,欸!”
“不过咱们临州守备齐全,离滇西王所在的昆城又近,王爷肯定不会眼看着山贼在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
“就是!滇西王一声令下,那群上不得台面的毛贼还不闻风丧胆?哈哈哈!”
有人放下茶碗,叹道:“只是苦了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这段时日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咯!”
“兄弟,此话从何讲起啊?”
“你还没听你家那口子说起吧?城里的米价一日翻了五倍!还在涨!快要过年了,你家要是没有屯粮,快去米行买上几斗。否则,年三十要饿肚子咯。”
李明琅放下筷子,见谢钰也眉头紧蹙,不由嗤笑:“好啊,倒叫那群米粮商人赚得盆满钵满。”
“沈记米行与王府有旧,提前知道消息,屯粮居奇也未可知。”谢钰摩挲指节,垂下的眉眼间敛去惯有的温润。
“神仙斗法,小民遭殃。”李明琅勾一勾嘴角,“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事。像滇西王一样的人,在天上作威作福惯了,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哼,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得偿所愿。”
谢钰面上的寒霜略有松动,牵起李明琅回到客栈后院,沉声说:“有当家在,他们不会得逞的。”
明知道谢钰在奉承,说些好听话,李明琅对自身的实力也有所认知,但由谢钰清澈如山泉似的嗓音说出口,她就禁不住轻信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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