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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嘛!原来你们家这个方子根本就救不了人!”
“救得了,方子里本来有一味药叫做雪蝉,可是纵使是极北极寒之地,也已经有数十年没有人见过雪蝉了。缺了这味药,这张方子冷热失衡便用不了,所以我们搜尽天下至寒至阴之物入药,便是想要试试是否有能代替雪蝉抵消热毒之物。”
苏小冬恍然:“难怪你们给青梧院挑不看厨艺不看女红,只看谁能在蒸笼里待的时间长。”
“是,能耐得住热毒,便能多试几碗药。”赵昂对苏小冬几乎是没有保留,解答完了苏小冬的疑惑,才想起追问她:“现在该你坦白了,你到底是谁?”
苏小冬有些烦躁:“我说我是皇亲国戚你又不信,你还要我说什么?”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赵昂神色严肃,“洗髓续灵汤每次发作都要比前一次剧烈,你已经喝了三次药,应该也发现第三次发作比前两次发作要剧烈得多。在你之前,没有人熬过第五次发作,若你当真不是鸾凤阁的恶人,我真的不希望大哥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我确实不是,可你又不信。”苏小冬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你去找渝州城的守军,带他来见我,到时候你便能相信我确实不是鸾凤阁的人了。”
平日里见苏小冬虽然穿衣简朴,但气质不俗,赵昂确也是相信她不是山野村妇,可如今渝州城的守城将军是当年长平军里的迟谓将军,且不提苏小冬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跟迟谓将军有交集,便是有,迟谓其人又岂是赵昂一个寻常商贾人家能请得动的?赵昂略一深想,觉得自己识破了她的诡计,愠色染上眉眼:“你别想拖延时间!”
苏小冬想争辩,赵昂却已经站起了身:“你既然不想说就算了,当我好心喂了狗。”
赵昂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去,又换了陈杏花进来守着。苏小冬没有说服赵昂,又调过头来继续尝试劝陈杏花跟自己一块逃走。苏小冬费了好一番口舌,却只换来陈杏花淡淡地回了句:“歇会吧,晚点还得喝药呢。”接着索性吹熄了灯烛,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许是喝药的缘故,苏小冬也比平日里要容易疲惫,见陈杏花决意不再理她,渐渐也不再吭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知躺了多长时间,陈杏花出去又端了药碗进来。苏小冬知道汤药的古怪,一开始咬紧了牙关不肯喝,最终还是陈杏花掰开了她的嘴,一勺一勺地把药灌进去的。
药效的发作如期而至。赵昂说的没错,这一回的发作比前一回要剧烈得多,延续的时间也更长,即便陈杏花一声不吭地喂给苏小冬冰水,并将她扶进冰水里浸泡,也无法消减,撑过这一场发作,苏小冬重新躺回床榻上时已经奄奄一息。
陈杏花不敢看她,也不敢同她说话,给她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立刻灭了灯烛。
事实上,苏小冬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同她多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全身的经脉脏器都像被烈火焚烧过一遍,轻轻呼吸都觉得热(*^▽^*)辣(*^▽^*)辣得疼。
赵昂说没人撑过第五次发作,她觉得她根本就无法撑到喝第五碗汤药。她在黑暗中想起远在京都的母亲,远在澹州的舅舅,她如果死在这里,他们一定十分伤心,还有迟谓伯伯,他如果知道自己就是在他的渝州城里出的事,他得有多懊恼多难过……苏小冬想起从小到大许多对自己好的人,想象着他们得知自己死讯的模样,难过得蹭着被子流着眼泪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小冬再次被陈杏花摇醒。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看见的便是端着药碗站在床头的陈杏花。望着陈杏花冷然的面孔,苏小冬却回想起两人初入赵府时朝夕相伴的场景,那时她们恨不能吃同一碗饭穿同一件衣裙,好得形影不离胜似亲姐妹。她希望陈杏花顾念几分往日的情分,声音孱弱地提醒她:“二公子说,之前试药的人没人能熬过第五次发作……杏花,放了我吧……”
“放了你,谁又能放过我?”陈杏花盯着她,目光闪闪,寒若冰针,“你以为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如果你没有给我那包药粉,或者,更早之前我们未曾相识,我怎么会被卷进你们这些是非里面?”
“苏小冬,我不懂你们的恩恩怨怨,我只是想把弟弟养大,嫁一个老实巴交的夫婿,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而已。”陈杏花咬牙撬开苏小冬的牙关。
苏小冬有些恍惚,她忽然记不得当初那包药粉究竟是自己塞进杏花手里的,还是杏花来找她要的?怎么到头来,欠了宣宁人情的是她,对杏花别有居心的也是她。
腥苦的汤药灌了进去,苏小冬开始感觉熟悉的灼热感自心口往外蔓延开来,经脉里的血液滚烫如岩浆缓慢地流动起来。她忽然剧烈呛咳起来,将灌进口中的汤药呛出,还一并呛出了两口血。
在极度痛苦中,她的意识渐渐昏沉。
她的眼前一片昏黑,忽然在耳边的嗡鸣中听见瓷碗摔在地上的脆响,而后是陈杏花尖利的惊呼,再之后她感觉束缚在手上的麻绳被解开,可她虚弱至极,连抬一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她觉得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有个声音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焦急地喊她的名字。
那个声音,并不陌生,却也并不是十分熟悉。
她隐约记着曾经在哪里也听见过一个谁这样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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