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的那瞬间，张丽感觉自己一直绷着的弦断了，脑子都空了。满脑子都在想，她爹同意了，爹怎么能同意呢？
    自己真就要嫁给那个不认识的傻子，和他一起生活，还要给他生娃，照顾他一辈子？
    像是小花又调皮扯乱了娘的线团，一圈一圈，乱糟糟的绞在脑袋上，张丽感觉自己脑子转不动了。
    一上午就干点事儿恍恍惚惚的，被骂了也没感觉。出门捡柴路过河边，脑子里想是一个小人儿在自己耳边唠叨，要是你死.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你爹就不会想着把你嫁给一个傻子，就不会拖累你娘被家里人嫌弃……
    等到真的死.亡来临的时候，谁又能真的不害怕嘞？
    张丽也想明白了，自己是下不了这个狠心了。自己没法子了，要是，要是娘也让自己嫁，那自己就嫁了吧。
    再说了，爹来了。他是不是也是有些后悔的，自己是不是也不一定要嫁一个傻子的。
    张丽一个人坐在房间里胡思乱想，胸口似是揣了只直蹦跶的兔子。而这边，张翠兰望着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丈夫，心如止水。
    掀起眼皮瞅上一眼，淡淡的说道：“也别杵门口了，就借借沈丫头家的院子咱们坐下好好谈谈吧。”
    张怀志皱起眉头，满是不赞同：“在别人家里算什么事儿？有啥事回家说不行吗？”
    张翠兰理也不理他，转身就往里面走。张怀志没得法子，只能跟上。本来就是个面团性子，现在看着说话和平时怪不一样的张翠兰哪敢再说什么。
    光明逐渐消散，黑暗一步步笼罩静谧的院子，无数阴暗的负面情绪借着黑夜开始翻腾。
    累，那么多年只有累。
    张翠兰沉默几息，压着满身疲惫开口：“大丫的婚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张怀志也是后悔的，本来当他娘提出把大丫嫁给她本家村上的一个傻子时，他也是不愿的，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女儿。
    可耐不住周老婆子天天在耳边说。
    周强是个傻的，大丫过去那还不好拿捏？又是户殷实人家，过去就是去享福。
    出的聘礼够给大柱娶媳妇儿还能有余的。
    日后大柱是要过继的，那不就是让老张家早点开枝散叶？
    这多多的好处，最终是动摇了张怀志，最终点了这个头。
    自己这不也是为大丫好吗？可那晓得，事情竟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张怀志连忙出声：“这事听你的，大丫若是真的不想嫁就不嫁了。”他可没想真逼.死自家闺女啊。
    听着张怀志的话，张翠兰稍稍放松了绷着的脸：“大丫的年龄确实到了，过两日去请李婶子好好相看相看人家吧。”
    李婶子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媒人，从她手下成的新人不说对对完美，那十对里也是有九对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张怀志跟着点头，李婶子的眼光确实好使。多花几个钱，提上一吊肉是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媒婆靠谱儿。
    事情已经解决了，张怀志接着试探，“翠兰儿，喊上大丫，咱们回去了吧？”
    张翠兰就这样坐在哪儿，也不说话。
    她刚刚，是真的动了些念头。可现在看张怀志的意思，她心里窜着的火焰消得剩个小苗苗。
    娴静忍让了大半辈子的人，那有那么容易就说出这种话。
    乡下几十年听不到有人说和离这种事儿，更别提是女方。真要传出去还不知道要怎样被人戳脊梁骨。
    大丫下半辈子抱住了，支持自己的力量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张翠兰半晌不开口，张怀志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几十年没见过这样，这是要出大事儿啊。
    “回去以后”
    “就是这儿吗？”腿脚不便的周老婆子好些年没往这边走了，还真摸不准。
    “娘，村头就这两户人家，准错不了。”张春花声音里有些着急。
    本来被周老婆子指示着出门还不耐烦，结果一听周老婆一说就急了。
    一路上，张春花恨不得扯飞拄着拐的周老婆子。要是自己那窝囊大嫂和侄女儿真说了啥，大哥舍不得了，那自己的儿媳妇可就没着落了啊。
    “娘，就这！咱们赶快进去吧！”
    张翠兰还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就卡住了，周老婆子和张春花咋突然来了。
    张春花气势汹汹的推开院儿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人。
    张怀志也没想到自己腿脚不便的老娘怎么来了，急冲冲的起身去扶拄着拐杖虎虎生风的周老婆子，“娘，你咋来了啊。那么远的路，你腿脚又不方便。”
    周老婆子狠狠的剜上一眼，“我要是不来，你还不满心满意都是你媳妇儿女儿，哪里还有我这个老婆子！”
    张怀志大呼冤枉，“娘，你这说的啥话啊！”
    “等下回去再收拾你！”
    多年养成的习惯，当周老婆子出现的时候张翠兰下意识就站了起来想要去扶着。
    可是双腿又狠狠的扎在原地，沉重得挪不动，就这样突兀的站在桌边。
    周老婆子也是当自己家似的，全然不客气。顺着二人的力道就在凳子上坐下，拄着拐重重的敲了一下地面表达自己的不满，都不带正眼瞧上一边站着的张翠兰。
    心里满是不爽，自己真的没想错嘞。现在看到自己都感无视自己了，要是自己今儿晚上没来，还不得踩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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