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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伙做生意,就是挣钱分成,赔钱分担。”杨茂德深吸一口气:“天下哪有稳赚不赔的生意?为啥十万的亏损你一个人都认了?”
“要真是进了货卖不出去砸手里,那当然是做生意赔了,但是……这钱是因为我兑换法币赔了的,当然我要负责。”杨茂泉在县城的公子圈里混的开,除了因为县长老爹,也有他这耿直个性的原因。
“货币风险也是生意风险的一种啊,老哥。”杨茂德非常想给他讲一讲其中的道理,但随即想起这位读书时数学从没考过三十分,便放弃了:“你回去先跟你那些朋友讨论讨论,你这又典首饰又到处借钱,已经是拿出最大诚意了,他们也该出点力才是。”
“不行不行。”杨茂泉死倔的直摆手:“我已经跟他们说了,这回的事情我要负责。”
“好,那你自己负责。”杨茂德拍拍膝盖站起来,扬手打断杨茂泉想要继续说的话:“别说算你从我这里借钱的话,借钱借钱那就是要还,你一个月有多少收入?打算拿啥子还?”
杨茂泉被他堵住了嘴支吾了两声,杨茂德已经快步走到门口大声冲外面喊:“兰子,还不倒茶来?中午招待堂哥堂嫂吃饭,我要到徐新文家去看看,就不回来吃饭了。”
茂兰应答一声,有些不情不愿的和妹妹们出来,端着早已煮好都放得只有几丝热气的醪糟汤圆,杨茂泉说了半响嘴巴也干了,便端起碗呼噜噜一口气喝了半碗,才看着杨茂德走远的背影问:“他去哪里?中午还不回来吃饭?”
茂兰嗯了声:“外院徐家的新文嫂子难产死了,他家中午待客,我哥要留在那边。”
“哎呦!死人?”堂嫂子咋呼一声,把手里端的碗哐当丢到桌上:“外院都是佃户吧?死了人还不赶出去?这大过年的多晦气。”
茂菊用手巾掩在嘴边轻咳一声才嘟囔说:“你们两个上门才晦气哩。”
到吃午饭的时候,阿祖和三姐妹都把新年里戴的首饰取下来收好,新衣外面也穿了平常厨房里忙活的围裙。饭桌上堂嫂子看看阿祖光秃秃的双腕问:“咦,堂弟妹你刚刚带的白玉镯子哩?”
阿祖笑笑:“中午帮忙烧火怕碰坏了,所以收起来没戴。”
“哦。”堂嫂子掩着嘴笑道:“回头你拿过来我给你堂哥看看,那个样式我中意得很,等回了城里也照样买一个。”
杨茂泉满心惦记这欠账,听了这话一口闷酒训斥道:“买啥买,光晓得花钱,你说你过年光买衣服就好几套,年初一一套,回娘家一套,过来这边又换了一套。”
堂嫂子抚了抚身上酒红的细绸小袄:“咋,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就买几套衣服还招你抱怨?”
杨茂泉咬咬牙瞪她一眼,又看了看嘬着小酒的杨老爹低声说:“吃你的饭,一桌子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切,除了腊肉就是腊肉,那个稀罕?”说完咬着筷子靠近杨茂泉问:“你把我的嫁妆首饰拿出去典当了,说过年来老家要了钱就赎回来,还给我多添几件。”
瞥了眼低头吃饭的阿祖:“我就要刚刚堂弟妹带的那种白玉镯子。”
“吃你的饭。”杨茂泉怒视她一眼然后提了酒壶:“二伯来,我再敬你老一杯。”
杨老爹笑呵呵的掩了瓷杯口:“喝不得了喝不得了,再喝又要咳嗽,你自己倒上。”
“哎。”杨茂泉乐呵呵的把自己的酒杯倒满:“听我爹说二伯家今年没有熬烟土?”
“嗯,头前着了场火,种的罂粟都烧掉了。”
“哦,那也没关系。”杨茂泉举举杯子:“今年粮价涨了,就是少了烟土秋粮也能卖不少钱。”
杨老爹呵呵笑看着他不搭话,这娃儿月月看着杨茂德往城里送油钱分红,居然不知道杨家收租子只收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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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小剧场
巴中县城响起了久违的空袭警报,正值午时杨茂泉和哥们几个酒酣耳热,饭店的老板推门进来:“杨少,快!小鬼子的飞机来了!躲一躲。”
杨茂泉嗤笑说:“我问你,空中是飞机多还是乌鸦多?”
老板愣了愣:“自然是乌鸦多。”
“那你到现在有没有被乌鸦拉屎掉头上?”
“没有。”
“所以嘛,那飞机投弹咋能掉脑袋上?大家不必害怕。”
刚说完便轰的一声,三层小楼的饭店就剩下一面烟熏火燎的墙壁。
☆、茂泉的烟瘾
杨茂德吃中午饭躲在外面,但下午的时候就被茂兰黑着脸找了回去,招待他们夫妻的客房就在杨茂德他们现在住的那个院子的中屋,刚进院子就听到堂嫂尖着嗓子在喊叫。
“你说莫得?怎么可能莫得?你们家熬烟土的,跟我说莫得烟土?”她抓着茂菊的手臂推搡,茂梅紧张的扶着阿祖躲避,生怕这个疯婆子会碰到嫂子肚里的娃儿。
“你冲我喊啥!你既然晓得他抽大烟,出门不会自己带?”茂菊被她尖利的指甲掐的手腕发红,却不敢躲开刚刚这个疯子居然去推搡嫂子。
躺在床上的杨茂泉像条死鱼一样不停抽搐着,鼻涕眼泪口水糊了一脸十分狼狈,堂嫂子跌坐在地上拍着膝盖哭叫:“你们这是作贱人哩!一点烟土都舍不得,你以为我不晓得?杨茂德不是也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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