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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方思知道她想听什么,给足了这位许久不见的长辈面子,都点头说好。知道,看了,很好的。
白太太得意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佯装好笑似的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三月里的时候在报上看到一则启事,有位和你同名同姓的小姐同沪上警察厅厅长结婚了哩!你说巧不巧合?算不算是你的好兆头?”她说了半天,才想起谢方思竟也到沪上来了,后知后觉地问道,“对了,小谢。还没来得及问你,现在在哪里高就?你今年也二十出头了,结婚了没有呢?”
谢方思被她的前半段话一噎,真不知如何答复她,脸上的微笑也维持得极为勉强。最终委婉道:“今年结的婚,我先生确实在警察厅任职。”也就算承认了那则结婚启事了。
白太太那一刻的表情,可谓精彩至极,又是惊愕又是意外,像被突如其来一阵霜打蔫的茄子,即刻又像是嗅到了油腥自觉有利可图,重新极力地扯开殷切的笑脸,似嗔似怪地讪笑道:“原来真是你呀......这,你也真是的,早来了上海定居了,也不约海棠叙叙旧谈一谈,你们从前关系多好,比亲姐妹更亲哩!”
谢方思不便硬去反驳她,含糊道:“我刚谋到一个教员的职业,琐碎事太多了。况且海棠不是刚拍完了新电影么,料想她这会儿是大忙人,抽不开身应我的约,就想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这话说得白太太开心了,暗想她的海棠是大明星哩,还比不过一个教书匠吗?果然言语间拈酸的怪调少了许多。可谢方思却愈发觉得不好,似乎暗处有一双眼睛,总在自己身上徘徊——她突然有很强烈的被窥看的感觉。
她的感觉没有出错,就在她们斜后方隔开三桌的座位上,坐了两位男士,其中之一,正是与李言有过一场酒桌交情的前商会秘书长吴朋兴。与他同坐的,则是黎耀华手底下协办仓库事宜的蒋仪。
吴朋兴为那一场酒宴丢了官,如今只在商会任一个小小的协办秘书,今天的会面,正是为了向自己这位老大哥倒一倒苦水,顺便央求他在黎老板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也是他先留意到三桌开外的谢方思,两眼眯缝着打量一阵,对蒋仪问道:“嗳,蒋哥你瞧,那边坐着的是不是密斯童小风?”
蒋仪朝他指出的方向瞥了一眼,道:“不是。有几分相像罢了。”吴朋兴便意兴阑珊地撇嘴,将视线别开了。
本来是没有什么的,无非是偶然见着一位漂亮些的太太,多看两眼的事。偏偏拜白太太高亮的大嗓门所赐,将一句谈话漏去了蒋吴二人的耳朵里——“......和你同名同姓......警察厅厅长结婚......”
蒋仪目光一凛,压低了声音问吴朋兴道:“那是李言的太太?”
吴朋兴不如他敏锐,尚在犯迷糊中,摊开手道:“这我哪里知道?我又没有见过。哼,现在当官的有钱的都爱出风头,偏偏那姓李的孤僻,结婚典礼不隆重地大办,连结婚照片也不刊登一张。”
蒋仪的目光只管锁定在谢方思的身上,根本不看吴朋兴一眼,只对他嘲讽地一笑,道:“那才是他的高明之处。你是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不知道他的厉害。”随后又确定道,“这件事你不知道,我却有八成的包票。黎老板为什么特特请童小风来作陪?老板说过,童小风和李太太很有几分相像之处。我们盯牢她,等人分开后请她走一趟,对老板有大用处。”
吴朋兴听他说得这样笃定,自己的心也跟着激动地咚咚直跳。他正为丢官的事大费脑筋,若是劫到了这位李太太,还愁他秘书长的职务回不来吗?便破天荒祭出十二万分的耐性,等着那边的小聚散场。
几分钟后,只见那位李太太同对面显富态的女士说了句话,站起身来离席,去的方向正是咖啡馆的盥洗室。
两人起初并没有在意,直到时间过去许久,还不见她回来。蒋仪盯着咖啡馆里的时钟看了一眼,恨恨地锤了桌子道:“坏了!”也不管那个只会拖后腿的吴朋兴,径自站起来往盥洗室的方向疾步而去。
他气势十足,蛮横地推开阻拦自己的服务员,直往女士隔间里闯。可里头早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李太太的影子?
谢方思假意去到盥洗室后,即刻找来就近的服务员,指了坐在座椅上的白太太留下会账,她是这间咖啡馆的老主顾了,服务员当然应允。又请她替自己开了盥洗室附近通向外界的后门,先行离开。
在她同白太太谈话的间隙,已然确定两桌开外的两个男人在对她盯梢。女士去盥洗室的时间再长,不过十来分钟,他们不见自己回来,定然还会追踪上来,谢方思不敢放松警惕。
偏偏她刚踏上马路,背后便徒然生出一层冷汗来——黄包车夫左弯右绕,不知把她们拉来一条什么马路,又因为是店面后门的缘故,路上竟没有一辆租用车或黄包车。临街的建筑往前的路线,都陌生得很。
这全然是一片她不熟悉的地界!
☆、第 59 章
没时间可以考虑耽搁了!
谢方思一面思索判断, 一面疾步地,近乎于小跑着往前走。她尽挑人多的大路走,凑近进入人群, 真恨这里不是繁华而贫富咸宜的南京路,人流几乎冲不散走不断, 一拨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即刻便有另一拨人加入队伍。可这里不然, 稍稍成群的女士们都走入西餐馆或电影院——那绝不是谢方思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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