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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喃喃道:“好美。”
“是吧?看到这样好的景色,有没有回心转意,想留下来陪我了?本寨主压寨夫人的位置,还虚位以待呢。”
时年不理他,朱厚照凑近道:“还是说,小娘子还想着回京师,去当皇帝的老婆?”
男人似笑非笑,时年与他眼睛对上,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都快忘了自己那晚的豪言了!当时是气炸了张嘴乱说,她怎么知道,这位就是皇帝本人啊……
完了,他会怎么想她?
朱厚照见女孩一脸窘迫,只当她是小心思被自己知道了,觉得难堪,嗤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是想当娘娘嘛,天下抱着这样想法的女人多了去了。只是你们眼光实在不好,当皇帝老婆有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宫里的娘娘还真不如土匪的老婆过得快活。”
时年眼珠子一转,忽然道:“是吗?可宫里的娘娘可以住大屋、穿华服,吃香的喝辣的。”
“爷当土匪,一样能让你住大屋、穿华服,吃香的喝辣的。”
“但我想住紫禁城,爷也可以吗?”
朱厚照笑容一顿。时年有点紧张,她也是刚想到的,朱厚照当土匪当得这么起劲,如果这时候有个他感兴趣的女人跟他说,更想当皇帝的女人,那他是不是就会回想起当皇帝的好了?就会想带着这个女人回京师?
不过,时年有些怀疑,自己有没有这么大吸引力……
朱厚照想了会儿,忽然抬手,掐了下她的脸,像教导不懂事的小女孩,“紫禁城,那地方我都不爱住,你可千万别进去……别遭那个罪。”
时年被他的动作弄懵了,半晌没回过神。朱厚照却已经看向了前方,“感觉到风了吗?我最喜欢风吹到脸上的滋味了,不是京师的风,那里的风富贵软绵,像个娘们儿似的,没有半点烈性。我喜欢边关的风,呼啸的,带着沙砾和刀子,还有血的味道……”
时年不由问:“你去过边关?”
朱厚照沉默一瞬,笑着道:“我没去过,但总有一天,我会去的。”
时年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史书记载,正德十二年,皇帝朱厚照不顾群臣反对,从宫中一路私逃到前线,御驾亲征,与蒙古小王子在应州发生激战,并大败蒙古军。
那是他一生难得的荣光。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他心头埋下了种子。
时年终于明白,自己早晨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眼前的男人,是大明年轻的天子,他逃离金碧辉煌的紫禁城,躲到了这积雪覆盖的山中。他是那样桀骜不驯、胡作非为,视规矩礼教于无物,但同时,又有股顽童般的天真。其实他完全可以强迫自己,无论是当他的女人,还是做他想吃的菜,他一声令下,无人敢反抗。但是他没有。他容忍,甚至放纵了她的小脾气。
时年觉得,这个朱厚照,好像不单是一个昏庸荒淫的皇帝那么简单……
虽然朱厚照没有强迫时年,但山寨里的人基本都将她看作了寨主的女人。大多数情况下这对时年是件好事,毕竟有这个身份在,那些土匪也就不敢骚扰她,但也有麻烦的时候。
比如,现在。
屋子里沸反盈天,酒菜的香气和男人们的笑声汇聚到一起,让她觉得头都有些晕了。今天是藏龙寨副寨主的生辰,寨中几位当家一起为他庆祝,也请了身为寨主的朱厚照过来。朱厚照很给这位属下面子,不仅自己来了,还硬拖着时年作陪。时年和他一起坐在上首,看着腰间男人的手,非常有把它拿开的冲动。
朱厚照察觉了,轻飘飘道:“这种时候,可不要撂你男人的面子哦。”
时年:“……”
她这边忍辱负重,那边副寨主也端着酒过来了,“寨主、夫人,我吴老三敬两位!”
朱厚照端起酒,眯着眼睛笑,“今天你是寿星,该我给你敬酒才是。嗯,我在这里祝副寨主福寿双全、前程似锦!”
两人一饮而尽。
吴老三端着碗,沉默片刻,笑道:“有寨主在,小人前程当然似锦。还是多亏了寨主,我藏龙寨才能成为北直隶第一大帮,属下等都不敢忘记寨主的大恩大德!”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朱厚照扬眉想追问,却忽然觉得手一软,酒碗“啪嗒”落到地上,摔成了两瓣。他这才发现,自己整只手都麻了,半边身子动弹不得。
朱厚照诧异道:“你……”
吴老三脸上的笑仿佛被抹去似的,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并不作声。旁边的另一位当家站出来,道:“属下等感激寨主,但您于藏龙寨毕竟是个外人,我们经过商议,还是觉得,藏龙寨交还到我们手上更好。”
他们身后是不知何时过去的几位当家,要么满脸含笑,要么面无表情,还有两人眼神躲闪,但大家的态度都很一致。就在片刻前,这些人还对他奉承赔笑,现在却全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朱厚照看向地上的碎碗。所以,他们是在酒里给他下了药,决定在今天夺权吗?
朱厚照忽然觉得滑稽。这样熟悉的招数,那座宫城里屡见不鲜,却原来,在这土匪窝里也逃不开。
身体还是麻痹的,好在手上还有些力气,他平静地拿起筷子,吃了口菜。众人一愣,他道:“怎么,这菜里总没下药吧?啧,刚才净跟你们拼酒,饿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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