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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个人顿了一下,因为心律突然过快,导致床边的某一台机器开始急速报警,他像虾子一样艰难地弓起了上半身:“怎么了?”
谢霖确认机器上这个数值问题不大,才温和地说:“我爸跟您差不多大,我叫您声叔行吗?马叔,您注意身体,别太难过,节哀。”
“是谁……是谁出事了?小晟?还是小琼?”
他深呼吸一口气:“是马晟。”
“小琼!”他攥紧了拳头,用力捶打起了被子,目眦欲裂,浑浊的眼球暴突出来,一口血从肺里涌上来,堵住了呼吸,导致他脸色顿时涨红,谢霖一扭头就要喊,秦一乐反应神速,已经离弦之箭一般奔了出去。
只见马康用力一翻,上半身伏在床边,呕出一大口血,才喊出了下半句话——“你怎么办啊!”
陆薇薇想起绝望地说「以后真的只剩我一个了」的马琼,心里难忍,只能上前给他拍背顺气,也跟着叫了一声「马叔」,喉咙干涩:“马叔,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啊。”
等秦一乐把医生拽过来的时候,马康已经重重跌回了床里,像安详躺进了坟墓,艰难扬了扬手:“你们走吧,走吧,不用管我,让警官问话。”
医生十分为难地看了一眼谢霖:“这……老爷子,我也不耽误你事,你至少让我看看再问吧?”
“不看。你们说是医生,其实就是镇个场子,以为我不知道吗?就算我快死了,你们除了袖手旁观以外,还能干什么?你走吧,不用管我。”
“这……”医生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束手束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霖,进退两难。
谢霖只好站起来朝他点了点头:“没关系的,一有什么情况我再叫你们,放心,我们只问点基本情况。”
医生犹犹豫豫的,看了又看,最后才终于点了点头,关上门出去了。
只是,谢霖敏锐注意到,他在关门之际掏出了手机,显然是准备打电话,看来……得抓紧时间。
“马叔,人已经没了,但公道总是要讨的,我还有些问题要问,您受得了吗?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他瞳孔涣散,就这么躺在病床上,看着雪白一片的天花板,连焦距都没有,浑浊的老泪顺着眼角滴落到枕头上,他沉默了很久很久,谢霖也不催。
终于,他嗫嚅着嘴唇,颤抖着问:“人……怎么没的?痛吗?”
“不痛。他被人下了安眠药,只是一睡就睡过去了。”
他终于抬起枯枝一般的手,捂住面颊,侧过头去低低哭了起来。
病房里一时沉寂,只有陆薇薇干巴巴地又重复了一遍「节哀」。
马康后半辈子的泪水大多都被病痛蒸腾挥发了,只余下的这一点点库存,并不能支持他哭很久,他很快又陷进那棺材一般的病床里,像一具提前腐朽的骷髅,喃喃道:“问吧。”
“马晟平时为人怎么样,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仇?”
他摇头:“是我造孽,是我啊。报应到我身上还不够,还要把小晟也拉下水,小琼……我的小琼以后该怎么办啊!”
说着,他忽然又笑了,笑着笑着,一眨眼就有眼泪滴下来:“算了,我也活不久了。我们父子一起走,我就放心了,总比他一个人留在世上受人欺负的好,我放心,一起走吧,一起走……”
“他会受谁欺负?”
马康又胡乱地说:“是我害了他,是我啊。小晟那么乖,他从小到大不闯祸,比小琼这个女孩子还文静,他读书不好,但在学校,他永远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我让他多去接触接触我那些生意伙伴的儿子,他也都相处得好好的,从来没有谁和他闹过脾气。
去了日本,我天天和他视频,从没听说他和哪个同学闹了矛盾,从来没有。是我,是我啊,都是我的报应啊。”
他忽然一把抓住了谢霖的手,各种各样的导管撑爆了他的静脉,在用力过猛之下显得更加突出:“是我,是我。我白手起家,早几十年为了赚钱心狠手辣,赚到手的钱都是脏的,我这是作孽太深,一个人不够,还要再拉一个小晟来还,这是老天要叫我绝后啊!”
谢霖不敢抽手,只好任由他紧紧抓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用尽量温和的语气继续追问:“那马琼呢,我听说他们姐弟关系很好?”
“小琼,像她妈,要强。她从小就不太亲我,我又忙着赚钱,忽略了她,但幸好她妈给她留下了小晟。
她妈走了以后,就是她和小晟,怎么说呢,相依为命。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当爹的料,我这个爹,就是个赚钱的机器,十天半个月不着家,以为花点钱给孩子们请个保姆,不给他们娶个多事的小妈就算是尽职尽责,谁知道……
到了现在快死了,才想起来我连他们小时候的样子都记不得。
小晟是个好孩子,他不该,他怎么会死呢?
我没机会了,我没机会了啊,我除了能给小琼留点钱,我还能干什么,我怎么对得起他们死去的妈啊!”
“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嫌疑人,正在通缉,一定能查清楚的,您别急,马叔,您知道一个叫冯小月的人吗?她还有个外号,叫琳达。”
枯朽的老人眼里终于迸出愤恨的光彩,艰难地抬起上身:“是她?是她害了我的小晟?”
目前的证据,再加江还这个证人无法证实的证言,基本可以咬死冯小月就是真凶,唯一说不明白的,就是动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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