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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还站在衣帽间狭窄的过道里,换上了一件白衬衣。他对镜一照,还是觉得有点不妥,于是松开了领口的纽扣,又把袖子也解开,松松垮垮卷到手肘上,再故意把头发抓乱,翻翻找找,从应呈卧室里找出了他中二时期买来的非主流暗黑系项链,只可惜一次光都没见过就被他爸扼杀在了包装袋里,以至于隔了十几年再拿出来,也是光彩如旧。
这下,镜子里那个一丝不苟的贵族精英,立刻就沾染上了凡尘浪荡的堕落气息。
应呈瘫在沙发上等,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口气,无力干嚎:“我的江大小姐!你好了没!我们要见的是犯罪嫌疑人又不是你的相亲对象,你都鼓捣了一个小时了,婚纱照都该拍完了!”
说完又小声添了一句——
“相亲你都赶不上趟。”
“好了。放心,我不会乱来的,一切都听你的指挥。”江还从过道里拐出来,“再说了,那个左先生很有可能就是左护法本人,他跟常齐不是一个档次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就能反客为主,我之前跟你说的「天机不可泄露」那套话术在他这里根本不够看,当然得在第一印象上下功夫。”
应呈上下一打量,心里暗忖这小子穿衣服怎么跟玩似的,就一件白衬衫能让他折腾出花来,一皱眉头:“你脖子上戴的什么玩意?”
“你的项链啊,从你那些古董收藏里翻出来的。”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还买过这种玩意,嘬了个牙花:“稀奇古怪的,好端端的戴什么骷髅头十字架,今天去卧底本来就九死一生的你也不怕不吉利,摘了摘了。”
江还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
应呈自己动手去抢,被江还一把抓住了手:“不能摘,我就看中了这个稀奇古怪,你忘了唐建文尸体上也挂着十字架?还有,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轻松就能从童芸嘴里套出话?
就是因为我那天穿了一身黑,和死神似的,再加上所有的教义内部都有正邪之分,而必然存在这么一个人物,担任裁决善恶决定生死的工作,所以我只要稍加引导,就能让她把我神化,问什么她都答。
这次也是一样,就这一个十字架小物件,能瞬间拉近距离,增加对方对我的好感和信任。”
“那这次的行动计划记住了,复述一遍。”
“我真的会照做的,不会胡来。”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快点,复述一遍。”
江还无奈,只好老实当复读机:“暗号是你的名字。一旦我感觉到危险,就随时喊你。戴好全套安全设备,你们昨天晚上去踩点的时候,已经在各个包厢和角落都装好了警方的摄像头,一举一动你们都能看见。
你会在热浪KTV门口的指挥车里,刑侦三组的警官们跟你在一起。
刑侦一组的警官们在一楼舞池,刑侦二组的警官们开了几个包厢,谢霖和特警会埋伏在后门。
目前不确定对方具体会在KTV哪个房间见面,所以关键时刻我需要自己判断,找谁汇合最快。”
应呈点头,又交代了一遍:“这次不比上次,我们无法清场,KTV里不仅有埋伏的警察,还有更多的是无辜的普通民众。所以千万千万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乱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明白了吗?”
“我明白。”他整了整衣袖,把歪七扭八的项链戴正,笑了笑,“我答应过你,结束以后,还你一个真相。”
应呈被他这一笑晃花了眼,眨了眨眼才看清楚。他四肢紧绷,一颗心擂鼓一般剧烈跳动起来。
从警数年,他出过大小无数次行动,再危险也从来不曾这样紧张过。
万籁俱寂,天地无声。他想起那沉默的十五分钟,心脏里泵出的不是热血,而是成团的蝼蚁,咬穿了他每一根血管。
脑海里颠来倒去只剩一个念头——他不能失去眼前这个人。
他害怕……
“江还,你记得这句话,不要食言。”
江还顿了一下,随后点头:“好。”
——客房抽屉里,用眼镜盒压着那封他重新誊抄了一遍的《致你》。
——
像珍珠一样嵌在夜幕里的灯光是进入兰城另一个平行空间的隧道。
有人的一天已经结束,有人的一天却刚刚开始。热浪KTV算是本市口碑评价第一的大型KTV,位处市中心,最熙攘繁华的地段,喧扰的喊麦炸响在街头,从门缝里泄露出来,与来往嘶鸣的车流混成了一首完美的二重唱。
这里,就是夜晚的天堂。
应呈把江还送到路口,目送他的背影没入了那片灯红酒绿,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一直到确认他走进了大门,这才奔向指挥车,连眉目都绷得僵硬。
这一上车就见宋志民也端端正正坐在桌边,愣了一下:“宋副?”
他点头:“小应,这次行动虽然是我坐镇指挥,但我以前没有出现场的经验,具体还是由你来。”
应呈这才想起黄志远已经被薅出这个案子了,情况紧急让他来不及客套,一点头就拿起了桌上的话筒:“各组汇报情况!”
“我是谢霖,特警组已就位,一组在后门,二组在巷道指挥车,目前无特殊情况,无可疑人员。”
“我是陆薇薇,一组已就位。看见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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