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父沉默着咬了一口油条：你上哪儿学的？
    网上。
    付璟道，现在视频多得很，有空了我就瞎弄。
    付父没再开口。
    付璟转移话题：对了，店里边的泡菜我尝了下，那个是自己做的吗。
    付父：菜市场买的。现成的。
    喔。
    付璟犹豫片刻：我还学到一个腌泡菜的秘方，可以试试。
    他不想暴露太多破绽。可为了能尽快达成目的，他只能将原身人设崩坏下去。
    面食差异微乎其微。好的下饭菜却能将差异扩大。
    现在店铺最紧要的，是出一份招牌菜。便宜实惠，能够迅速与周边其他小店拉开区别。
    付母听着听着，不知为何竟流出了泪。
    付璟忙给人拿纸。
    我没事。她笑着抹眼泪，我就是高兴，儿子终于懂事了。现在不仅会做饭，还会帮家里出主意。
    付父拍妻子肩膀安慰。又问付璟：听你的意思，是打算收心回家继承店铺了？
    付璟没料到对方会主动提出这话，忙不迭道：当然！我会帮你们开店赚大钱。
    付母破涕为笑：什么你们我们的。你是我们儿子，这家店就是你的啊。
    付璟心底发虚。
    付父从裤兜里捏出一盒皱巴巴的烟，抖出一根想要放进嘴里。又被妻子一拍手背，止住了动作。
    我昨天考虑了很多。你好像真跟以前不一样了。
    付父原本是打算把店给盘出去。生意不好，这样做至少能有房租收入。只是经营了十余年的店铺，从热闹到衰败，就这么放弃还是心中不舍。
    而儿子这样的变化确实让他意外又惊喜。
    付父：既然你打算回来，那就交给你吧。
    闻言付璟心下落定一颗大石。
    原来他还担心引起了付父怀疑，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我会赚大钱的。付璟拍胸脯，你们就好好养老，别再操心钱的事儿。
    嗐，养什么老啊。
    付母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饭桌上气氛和乐融融，又听付母问：对了，我刚才就想问。这位是你朋友吗。
    指的是季启铭。
    付璟这才想起，原来忘给付母介绍了。为免小马打胡乱说，他先一步开口：喔对！他是我朋友，叫季
    不对，不能说真名！那个临时取的假名叫什么来着？
    您好伯母。
    季启铭朝女人礼貌点头，我叫付铭。
    不得不说，季启铭的脸无论对任何年龄段都有绝对性的杀伤力。
    付母立马笑得合不拢嘴：哎哟，看这小孩儿长得多俊。还跟我家一个姓，真好。
    小马也是这才知道季启铭真名。先前他总是嫂子嫂子的叫，倒也忘了问。
    此时从美食中抬头，惊呼道：嫂子，你随我哥姓了啊？
    不愧是小马，一言既出，万马奔腾。
    付母脸上笑容僵住，付父手一抖碗筷掉落，付璟哇哇大叫，意图掩盖小马声音。
    只有季启铭依然平静。
    最后，付父轻咳一声：说什么呢。这孩子只是付璟好朋友，刚好一个姓罢了。
    付璟小鸡啄米：没错没错。
    付母：那嫂子
    你听错了，真的！
    付母：我听错了吗。
    对对，刚才小马说的是付璟急中生智，是付铭他外号。扫地的扫！就是容易让人误会，啊哈哈哈。
    别聊这个了。来妈，多吃点儿。
    付璟往女人碗里夹油条。
    付母听见付璟叫自己妈，当即喜笑颜开，转移了注意力。
    付璟抹了把汗。
    他真得赶紧让小马和季启铭搬出去，不然成天提心吊胆。
    毕竟付父也说了，付母最接受不了这事儿。他可不想刚安顿下来就被赶走。
    吃过早饭，付璟同父亲去收拾。
    季启铭毕竟是客人，留在了客座。听见身旁女人热情朝自己搭话：小铭，你跟璟璟怎么认识的？他在外边过得怎么样，朋友多吗？
    厨房是个开间，能清晰瞧见里边的人在做什么。
    季启铭转头望去，见付璟正在同男人说话，丝毫没注意外边。
    季启铭收回视线，笑了笑。
    璟哥哥，是吗。
    .
    付璟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瞧见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惨兮兮的。
    他险些以为对方受人欺负，还没问清发生了什么。就听付母叫他过去，一脸自责。
    对不起啊儿子，我不该那么古板。没事的，以后就让小铭住我们家吧。
    付璟呆住。
    付父闻言也有些吃惊：住、住咱们家？
    小铭不容易，一个人从小吃那么多苦。
    付母无比心疼，既然能跟咱家儿子遇见，那就是缘分。璟璟现在这么懂事，都是多亏了小铭。
    季启铭摇头：我什么也没做，是璟哥哥帮了我。
    璟、璟哥哥？！
    付璟听季启铭叫自己哥哥，当场缺氧掐人中。
    多善良啊。付母看季启铭的眼神越发怜爱，你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我们是你爸妈，璟璟是你兄弟。谁敢欺负你就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帮你出头。
    不行！
    付璟连忙阻止，他不能住这儿。
    付母奇怪：为什么？
    就是啊哥。小马在一旁应和，你现在开店也需要人手吧，住一起多方便。
    付璟：他什么也不会，请他有什么用。
    闻言，季启铭神色低落垂下了眼。
    小马：哥，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忘了上次我们被找茬，就是他帮我们的啊！
    付璟不禁后退一步。
    没忘！是没忘。
    所以他才带人一起逃跑了啊。
    儿子，我一直觉得对不住你。付母哀叹，小时候你没有兄弟姊妹，我们又对你太过溺爱，结果后来
    她重重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现在你既然认了个弟弟，那就相互扶持好好帮助。别担心我会误会，小铭刚才都解释清楚了。
    是啊。小马在一旁挤眉弄眼，都解释清楚了。
    付璟神色木然。
    解释？都解释什么了？
    木已成舟，再继续反抗下去反倒显得自己冷清冷血。
    付父一向唯妻子马首是瞻，也没再多言。
    付璟万万没想到，自己收拾个厨房的工夫，季启铭竟然能把他家人都策反了。究竟耍了什么手段。
    他不敢去问季启铭，转头去找小马。问那人到底解释了什么。
    就是他以前发生的事啊，还有你们怎么认识的。
    小马眨眨眼，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嫂子小时候这么惨。
    季启铭小时候？
    嗯。确实挺惨的。
    付璟回忆书中描写。
    同样是寄人篱下。他顶多干点活不受重视，季启铭遭受的却近乎是侮辱与虐待。也难怪长大后性格那么扭曲。
    不过对方现在失了忆。付璟不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总之，哥你好好对嫂子吧。小马拍肩，姨接受不了这事儿，所以他想要隐瞒你们之间的关系，我能理解。放心，刚才我没说漏嘴。
    付璟看着小马，忽然伸手猛抽了下人后背。
    诶，哥你打我干嘛。
    此人已无法沟通，付璟转身就走。
    小马在身后大喊。
    一直跟嫂子住一间也不太合适，我今天就出去找房子。请几天假啊哥！
    嗯，无法沟通。
    回到二楼，付璟撞见了季启铭。
    对方瞧见他后貌似准备说些什么。付璟直接无视，擦肩而过。
    生气了？
    这时身后响起男声，语气平淡。
    付璟脚步顿住。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哑口无言。
    还有一种事态超脱掌控的无力感。他永远无法预料季启铭下一步会做什么。
    抱歉，我撒了谎。
    季启铭道，但我必须得留下。
    付璟皱眉看过去。
    为什么。他问，虽然你失忆了，但凭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吧？
    季启铭没有立即回答。
    清风拂过，晨曦阳光自窗外洒进，在走廊地面投下星星斑点。
    像是觉得阳光刺眼般，季启铭垂头。刘海隐约挡住了眉眼。
    因为你救了我。
    我只相信你。
    付璟一愣。
    哪怕失忆，对方表现出来的也是泰然自若。倒是他自己被耍得团团转。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失去一切记忆的人内心会是何种感受。
    或许你会觉得后悔，如果那天不帮我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事。
    季启铭抬眼：但哪怕重来一次，你还是会回头的，不是吗。
    付璟手指微动。
    如果重回那一天。
    大火四起，宅邸摇晃。夜空映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他是否还会回去牵起季启铭的手？
    不。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莫名不太有底气。
    我才不会。
    季启铭却笑了。
    晨光辉映，衬得俊秀的脸庞更加瑰丽。眼角泪痣平添一丝阴美。
    看付璟的眼神，像是在说我就知道。
    总之，我们好好相处吧。
    璟哥哥。
    第十八章
    小店重振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在有限条件内对店铺环境进行改装，又增添了许多新菜式。
    有新客人被吸引进来后，就固定多了一些回头客。
    我怎么早没发现你们家店。一人感慨，多宣传宣传，实在太好吃了。
    宣传自然是有必要的。
    在菜式基本固定下来后，付璟开始撰写宣传方案。
    只是宣传需要资金。效果越好，要的钱越多。
    他们资金不足，顶多只能发发传单，吸引来周边客人。
    可数量毕竟有限。想要进一步做大做强，目前力度远远不够。
    付璟倒是也想过不要钱的宣传方案，比如线上宣传。
    只不过
    看着账号寥寥无几的点赞数，付璟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小马刚拿着招牌卖力表演完，满头大汗：哥，还是没人看？
    付璟摇头。
    小马：要不让嫂子上吧。他那么好看，肯定点赞量彪彪的。
    付璟：不行。
    小马：噫，真小气。
    付璟现在头疼，没工夫搭理小马。
    让季启铭上或许有效。但且先不论对方会不会同意，就算同意了，他也不可能让这人抛头露面。
    不仅季启铭不行，他自己也不行。
    否则好不容易逃这么远，简直是举着喇叭喊人来找自己麻烦。
    线上宣传这一项否了。那么只剩一个方法。
    付璟抱臂沉思。
    钞能力。
    .
    立冬后，天气越来越冷了。
    这天下起小雨。气温正低，雨水飘进窗槛，房间冰冷又潮湿。
    季启铭睁开眼。
    今天，是失眠的第六十九天。
    自从来到这座小镇，他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躺在床上，明明什么也没想，却始终睡不着。
    耳边听着挂钟滴答而过，时间悄然流逝，焦躁到令人烦闷。
    他以前也会失眠吗，失眠的时候都干些什么？
    季启铭不记得了。
    坐起身，看着雨痕沿玻璃窗面滑下。挂钟时针正指着凌晨三点。
    这时门外传来响动。似乎是有人出来上厕所。
    小马早搬出去了。听声音方向应该是付璟。
    季启铭走去开门，恰好跟从厕所出来的人撞上视线。
    付璟貌似有些讶异：你还没睡啊。
    季启铭摇头。
    视线投向斜对面房间。
    屋里灯开着。暖黄色的灯光溢了出来，无比温暖。
    两相对比，自己房间显得更冷了。
    也对。
    付璟想起了什么，问，要不要喝点啥？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坐在了付璟卧房。
    季启铭进去才发现，付璟床铺压根没动过，叠得整整齐齐。桌上笔记本电脑开着，是前几天攒钱刚买的。
    季启铭：你在看什么？
    写BP。
    BP是找投资时要用的商业计划书。
    付璟喝着热牛奶坐下，目前一家店还能靠银行贷款。但咱们迟早要开连锁，几家、好几十家！等找到机会，我就把BP投出去找投资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闪闪发亮，完全看不出疲惫。
    季启铭：所以，你为了这个熬夜？
    嗯，我想赶紧写完。
    付璟道，机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上门了。
    他放下牛奶杯：我得继续写了，你要睡不着也可以在这儿待着。随便你。
    说完又继续打开文档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