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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写几个字,教室里就忽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有个什么人,正朝着她走来,脚步声里透着一股子焦躁和愤怒的气息。
等他走到房秋实跟前,直接从她手里抽走了默写本,随后抢过她的钢笔一折两段,扔在地上还不算完,抬脚狠狠踩了几下才开口:“滚出去,扬江高中不欢迎你。”
房秋实被这一通奇怪的举动惊动,终于抬头看了看。
面前站着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身上的中山装洗得发了白,头发里也掺杂着许多白丝。
这人她认识,过来插班复读之前,叶先生就带她去找过了这位大人物,没错,他就是这所高中的校长。
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粗暴无礼,但这不代表她会逆来顺受。
她看了眼地上,墨水撒了一地,钢笔尸骨未寒又惨遭践踏,已经滚进红色地砖中间的缝隙里,不注意看,都看不出来原来是只钢笔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挺作孽的,这只钢笔跟了她,死无全尸,而她连原因都不知道,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抬起头来,满腔怒火化作不甘的质问:“为什么?”
“你是已婚人士,学校不欢迎你,滚出去。”白云峰说完,直接当起了桌面清理大师,把房秋实的书本和文具全都推到了地上。
这还不够解气,又俯身捡起她的辅导书,一张一张,当着她的面给撕了。
房秋实在纷飞的纸屑里,终于看清了一个现实:这个校长,在找借口,无论真实的原因是什么,这里,她都没法待下去了。
在白云峰又要撕书的时候,她抬手阻止了他:“年纪一大把了,何必呢,气死了别赖我,我走就是。”
在众人惊讶的好奇的目光中,她俯身捡起自己的东西,一本一本整理好,装进书包,装不进去的就抱着,抱不下的就叼着。
最后她就是以这么一个形象离开了座位——一身大红色梅花运动服,一条高马尾在身后随着脚步晃动,肩上背着满满一书包的书,怀里抱着厚厚两三摞的资料,嘴里还叼着她的文具盒,文具盒太大,用手帕扎了起来,叼着了手帕的末端,一步一晃,像是在惋惜,好好一个学霸,就这么走了。
惋惜的不止是一个两个正常的同学,还有那个在她上辈子把自己关起来谁也无法靠近的时候,唯一一个打开了她心扉的心理医生,楚轩。
她还没走到门口,楚轩就赶了过来,双臂一伸,拦在了她面前:“你不能走!”
“楚轩,你想跟校长对着来?”钱兴一副看戏不怕事大的丑恶嘴脸。
看得楚轩想吐。
他白了钱兴一眼,随后从房秋实怀里接过那些书本,又轻轻拽下了她嘴里叼着的文具盒:“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就坐实了你是因为已婚身份被学校赶出去的事实,以后别人怎么嘲笑你你都没有办法还击不是吗?”
可是不走又能怎么样呢?
房秋实虽然没有说话,可扬起的头颅,高傲的眼神,无一不在质疑楚轩为何要多此一举。
楚轩轻轻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去面对所有的同学:“房秋实同学,你问他,为什么今天白冰冰没来上课?”
“为什么今天白冰冰没来上课?”出于上辈子的信任,房秋实没有犹豫,直接复述了一遍楚轩的问题。
白云峰听到这话,瞬间手脚冰凉。
他不敢置信地转过身来,瞪大了满含怒气的双眼,怎么可能?
这个男生居然知道冰冰的秘密?
他不敢拿冰冰做赌注,只好强忍着怒气,反驳了一句:“学生迟到早退,都是正常事,没必要大惊小怪。”
“是吗?那……”楚轩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嘴角的笑,是最好的嘲讽,嘲讽白云峰,死到临头还想挣扎。
他也不是非要说出那个秘密,他只是觉得白云峰实在是欺人太甚。
自己女儿有病,就来迁怒无辜的学生?
未免太霸道了些,也未免太不讲理了些!
他抖了抖手里已经被揉成一团的光荣榜:“校长你看,早上我来的时候,在校门口捡到的。是谁啊,居然把光荣榜给撕了,是看不得别人考的好,还是羡慕别人考得好呢?依我看,都不是,是——”
“行了行了,什么都不是,是我觉得这老师的字丑,撕了叫人重写一份的。”白云峰紧张得浑身冒汗,立马做出了妥协。
他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改口道:“房秋实,不用退学了,回来上课吧。”
见鬼了,这个学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知道冰冰的事!
还是说,他只是在诈他?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冒这个险。
他臭着脸出去了,那边得到消息的陆茂行却赶了过来。
绿色的运动服上都是油污,却根本没有时间清理,走过来直接牵住房秋实的手:“走,媳妇,咱不受这个气,咱出国念,回来做个有本事的人,让这个小人从今往后只能仰视你!”
他陆茂行脾气可不好,尤其是有人欺负他媳妇的时候。
要不是看在白云峰是个糟老头子的份上,他一进来就想动手打人了。
现在,他只关心他媳妇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委屈到落泪。
“我家秋实这么喜欢学习,她顶着这么多人嘲笑的目光来圆自己一个大学梦,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别以为你们做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忙着建厂子没时间搭理你们,等我缓下来,我非要一个一个跟你们算算清楚!”陆茂行怒了,把房秋实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来拿她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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