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页
镇上昨天围观了那场闹剧的人恍然大悟,是方家那对兄妹要念一个月的个人检讨。
不得不说,镇上的大喇叭质量就是好,再小的声音都能扩大到让全部人听清楚。
“我是方彤,我不该嫉妒陈元贞能考上好大学,不该动歪念头去偷她的录取通知书,辜负了老师辛苦的教导,必须要对陈元贞同学说一声‘对不起’!”
最后的‘对不起’三个字反复地回荡着,惹得没关注这件事的人都去打听了几句。
南穗正在家里收拾书本,家里又来了很多街坊邻居,带着家里的小孩,满脸艳羡地说要沾沾文气,好叫自家的小孩以后也能有出息。
陈母下田去了,南穗只能一个人应付着要将她淹没的善意,颇有些手忙脚乱,只能无奈地坐在凳子上,把不用的书本都送给了来的小孩们。
“要好好读书啊,书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哦。”
小杜接过一本小学的算术集,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斜视,却遮掩不住上扬的嘴角。
“小杜快要上小学了吧?该边看看书了。”
南穗对这个有些老成的小孩挺有好感,又挑了两本教材给他,惹得小杜拉长了脸。
“陈姐姐,你要走了吗?”
小杜还是有些不舍得,抬头去看即将要离开去上大学的南穗。
南穗忙着给每个来访的人都倒上一杯水,抽出空来摸了一下小杜的头,露出和善的笑:“对啊,总要出外面看看的。”
“那你还会回来吗?”
南穗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一定,有些地方可能更需要人。”
胡龙镇在这个年代里已经算得上前列,有承包荷塘的个体户,有养猪的万元户,杂货铺里也经常进些外头时兴的玩意,还有更多地方更贫困些。
.
南穗离开的那天,大喇叭旁边的人换成了方量。
他嗓门高,被扩大后更是震耳欲聋,而且他的检讨书比其他人都要长些,半小时都没念完,只听见翻页的“哗哗”声。
陈母在路口为她送行,检查了好几遍包里有没有少些什么,泪在眼里蓄着,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她终究是想笑着送女儿离家,去奔向更美满的未来。
“元贞,记得写信回来!”
其他相熟的街坊邻居也一起站在路边,目送背着包的陈家小姑娘上了大巴车。
火车不往胡龙镇过,还要去隔壁大些的县里坐火车,再一路北上才能到A大。
镇上许多人知道这条路,却一辈子都没搭上火车,最多在县城里远远地望着火车黑色的浓烟,遥想它会到达哪座不一样的城市。
南穗辗转了两个小时才到了火车站,叫卖声和旅客的喧闹声混杂在一起,工作人员持着大喇叭宣告每趟火车的发车时间。
兜售熟食的小贩手上拿着干荷叶,肉类烘烤熏制的香气四处弥漫;卖报的也不甘示弱,当即大声招揽着客人;人最多的还是卖主食的商贩,不断有人排队带上两个结实的馒头才能安心上车。
南穗包里带着陈母给她塞的干粮饼,从县城到A大所在的城市,坐这个年代的绿皮火车要整整两天,还是在正常情况下。
她一路说着“借过”,不断跨越着旁人伸出来的脚,才坐上了自己的位置,正好靠着窗,能看见外面的风景。
汽笛声“呜——”地响起,浓烈的黑烟喷出,旅客的身体猛地往后一坠,火车终于是开动了。
南穗望着往后退的连绵青山,终于想起来她好像还有个系统。
新系统十分沉默,除了开始时说了一句话,再都没有发出过声音。
“商店有资料吗?”
虚拟的光幕立刻弹出,一列商品摆放在货架上,南穗习惯性地点了点放论文的货架格子,买了些树木种植养护规划相关的文献。
两天的时间,总要干点什么才能打发。
“朋友,一起看吗?”
南穗干脆邀请脑海里的陈元贞一起看论文,还能有个人聊聊天。
“101,你要是会打牌,我们还能凑一桌斗地主。”
101沉默了很久,挤出来一句:“我没学过,不会。”
“但根据前任101的记录,宿主您的斗地主胜率很低,每次的牌都很差。作为系统,必须提醒您赌博伤身,尤其是在牌技不好的情况下。”
南穗无语凝噎,她的系统从前一个梗百科变成了规范提醒机器,以前都是她把系统关掉,从来不会被别人堵回去。
“算了,我去看论文。”
看完第一天,南穗开始和陈元贞一起辨认窗外擦过的树木种类,再默背一遍生长环境和养护注意事项。
结合理论和实际,才能掌握一门学科,南穗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火车逐渐进入北方,南穗的手有些干裂,嘴唇险些也开裂出血,只好多喝几口水。
外面的山也逐渐被广阔的平原替代,植被大多是落叶阔木,在秋天来临的当口落了满地的树叶,树木光秃秃地立在地上。
黄昏时逐渐起了风,仅剩的树叶被吹得零碎,树枝在大风里颤抖,忽而天色骤然暗了下来,有乘务员大声喊着:
“大家不要惊慌,外面应该是小型沙尘暴,不会影响列车的!请大家不要离开座位,四处跑动!”
南穗看得尤为清晰,狂风卷起地上的沙尘,天色被昏黄的沙色掩盖,风云为之黯淡。隔着车窗玻璃,耳边还能听到狂风刺耳的咆哮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