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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大殿,果真见着贵妃陪在文帝身边。
年逾四十的女人,明眸善睐,矫揉造作,正哄着文帝吃面前的燕盏。看见来人,倒也不急着搭理,莺声细语凑在文帝耳边:“陛下,妾身都替你尝过了,这燕盏温而不腻,爽滑可口,补身子是最好的。”
唇就靠着文帝的脸,举止甚是旖旎。
文帝拍拍她肩,示意她让开些,贵妃不依不饶,缠着索了个吻,这才略显得意地收拢衣裳,往内殿去了。
“二郎,世子之位既定了裴景,那么有一事你需得听孤安排。”文帝不着痕迹抹去唇边印子,又用绢帕擦了擦手指,垂眉看着殿中意气风发的少年。
因着永安长公主的缘故,裴淮经常出入宫中,对于这个外甥的脾气秉性,文帝再清楚不过。
“开春后,孤会让贵妃在宫中举办赏花宴,届时给适龄的世家小姐广发邀帖,你也到宫中趁机看看,若是喜欢哪家姑娘,便只管与孤来说,孤定会亲自赐婚,让你风风光光迎娶。”
裴淮抬头,文帝慈眉善目地望着他,雍容威严的脸上是鲜少有过的祥和。
这主意,约莫是贵妃吹的耳旁风。
“全凭陛下做主。”贵妃装傻,他亦会跟着虚与委蛇,到时也可看看,她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又想把谁安插进侯府。
贵妃和晋王母子,惯会示弱卖惨,偏文帝极其喜欢她这个小性子,素日除去太子,便待晋王格外亲厚,羽翼丰满到足以跟太子抗衡之时,野心暴露,不仅毒杀了文帝,更是封锁宫城,调遣京郊驻防赶至长安,以雷厉风行之手段,连夜火烧东宫,诛杀太子同党,丝毫不见往日的油滑轻佻。
披着狐狸皮的兽,远比披着兽皮的狐狸更要可怕。
后者犹能因着恐惧而提防,前者却往往陷阱牢笼却仍不知对手的凶残。
晋王就是那只兽,一旦胸有成竹,便会撕破脸皮摒除退路。
文帝笑盈盈的,看向裴淮那双与永安长公主相似的眸眼,有一瞬,他仿佛回到还是备受冷落的皇子时。
永安拽着他往皇后宫里跑,飘起的绯红长裙勾在他手腕,哒哒的跑步声伴随着永安剧烈的呼吸声,像是充满希望的伊始,他拼命往前跑,仿佛慢下来,那希望就随之抹灭。
他生来自卑,在众皇子中又是最不显眼的一个,若非永安替他在皇后面前开口,他绝不会有今日的前程,或许是个庸碌的王爷,更或许早就死在阴谋丛生的后宫。
他感激永安,这份感激中掺杂着许多说不出的情谊,如今看着裴淮,他生出许多怅惘。
永安与淮南侯的婚事,是他亲赐。裴文博相貌堂堂,出身名门,端的是君子如玉,文武双全,爹娘慈善,永安嫁过去后亦不会受公婆委屈。他千挑万选的良人,终是如愿将永安宠成明艳耀人的模样,在她脸上,仿佛永远写着满足从容。
文帝触动颇深,他叹了声,抬头踱步下阶。
“二郎,前几日安远伯进宫,一纸状书将你批的浑无事处。安远伯虽无官职在身,到底享着爵位之尊,便是孤,也得给他留三分薄面。你倒好,竟将他独子当众削去半边头皮,如今还吓得魂不附体,连门都出不了了。”
裴淮动了下唇,却没还嘴。
文帝转身,睨着他反应,见他没有一分悔意,且还有几分讥诮。
“你父亲谨慎半生,独善其身,你兄长亦是个知道明哲保身的人,唯独你,堪堪不知收敛锋芒,偏要落得个风口浪尖,为人所议论。”
“陛下教训的是。”裴淮躬身应道,“下回二郎定会找个僻静无人之地。”
文帝愕然,半晌忽然笑起来,“孤欣赏你的坦诚。”
“三月春闱,兵部主理,礼部监管,而兵部尚书严正年后呈奏疏与孤,告知身体染恙,恐不适主理一职。”
“严大人身强体壮,此托词未免儿戏。”
文帝点头:“太子已经替孤探访过严府,严正之事尚有诸多疑虑,如今孤将春闱之事全权交由礼部主管,太子协理。
孤有一事托你去办。”
“听凭陛下差遣。”
......
偏房生着炭火,温暖如春。
冷不防被人推开门,瞬间寒风裹挟着凉意肆无忌惮的灌了进来。
月宁打了个颤,迷迷瞪瞪睁开眼。
夜色如墨,浓稠的分辨不出来人,她试探着唤了声:“二公子。”
随之而来的却是呼啸盘桓的冷风,一阵阵的穿过被褥,透进骨里。
裴淮打量着她。
微微支起的脑袋,含着惺忪的睡意,柔柔软软睁着一双水眸,雾鬓云鬟,唇若朱丹,松垮的中衣斜斜露出半边白瓷般细腻的肩膀,似乎受了冷,她像幼鸟般往衾被中缩了缩,甜软的宛若裹着雨珠的莲瓣。
鼻间沾了她的香气,裴淮的心跳猛地一顿,口干舌燥至极,他答了声:“是我。”
月宁松下心神,从枕边扯过外衫方要起来,大概起的猛了,脑袋一昏,迷茫中手臂跟着软了下,又重重跌回枕上。
裴淮进来,反手掩上房门,那风声变得呜呜咽咽,拉扯树干噼啪作响。
昏暗而又沉闷的屋中,两人彼此静默的对视。
月宁缓过神来,复又慢慢坐起身子,柔声道:“是要歇在屋里吗?”
他身上带着寒气,冷的直逼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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