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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大敞,父亲背对月光,白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人形的轮廓,父亲缓慢步入屋内,将门反锁,那唯一的月色乍然泯灭,屋子漆黑一片。
白明喘着气,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一身冷汗涔涔而出,他坐在地上,不断向后挪着,直到抵在墙角后,他才缩起身子,抱住双腿,这无尽的黑暗仿佛能将他随时吞噬。
父亲迎面走来,借着屋内漏风门板所照进来的光亮,他隐约看到父亲停在自己的身前,那高大的身影封死了所有能逃跑的路线。
“把钱给我。”父亲语气不悦,声音打破了这寂静的夜晚,也给白明心中增添了无数恐惧。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白明听到了母亲焦急的呐喊:“白涛!开门!那可是你的孩子!你还有没有人性?你有本事冲着我来!”
母亲使劲敲着屋门,一遍遍地重复着。
白明攥着钞票,捂在怀里,牙关颤抖的声音在此刻被放大了千倍万倍。
“给我!”父亲嘶吼一声,暴跳如雷,他一把薅起白明的手,将那纸币全部夺过。
白明缩回颤颤巍巍的手臂,屋内的父亲点着钞票,门外的母亲无助高喊。
“爸爸……”白明鼓起勇气,轻轻唤了一声,他颤抖的声音略带哭腔,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几乎无声地哭着,生怕自己的哭声引来父亲的厌烦,“你是不是嫌弃我笨,所以才不喜欢我?”
自从他在吃晚饭时听到了父亲的那句话,他就一直在想着此事。
父亲对其置之不理,点了两遍钱后,将分毫不差的纸币装入口袋,低下头,冷眼看着面前的孩子。
“我、我会好好学习,会好好考试的,爸爸,你能不能、能不能不把我卖掉?我、我不笨,我真的、真的有在好好写算术题。”
白明的鼻翼一张一翕,他压抑着内心紧张的情绪,小手格外小心地抓着父亲的裤脚,轻轻拉了一下,企图得到父亲准许的回应。
等来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一掌几乎将他拍飞,他从墙角直接摔趴在地上,脸颊一顿涨红,如出炉的红砖般烧得刺痛,他捂着脸,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委屈,积压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眼泪扑簌扑簌地滚落,嚎啕大哭。
他爬过去,抱住父亲的大腿,苦苦哀求道:“爸爸,求求你了,我不想离开妈妈。”
屋内传来了哭声,母亲的心碎成了渣子,尽管她的手掌已经敲红了一片,可她依然没有停下晃动木门的手,她也随着儿子的哭喊一同声泪俱下:“白涛!那是你的儿子啊!白涛!”
父亲一脚将孩子踢开,脱下脚上的鞋,走到他的身旁,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又蹲下身,拿起鞋底朝着他脸上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
白明抱着脑袋,凄厉哭喊着,尖锐的声音像是一把刺刀,划破安宁静谧的长空。
他的鼻腔里渗出了两道血流,与泪水交融于一体,一并甩在他抱头的手臂上。
父亲拎起他的衣领,往墙上使劲撞着,每一次脊椎磕在白墙上时,都会荡下悬梁上的层层灰尘,没过多久,那墙上便渐渐现出一片被汗液浸湿的痕印,父亲一把将他甩在角落,又踢又踹。
白明的衣服破烂不堪,身体上皆是破皮的淤青,他的牙龈磕出了血,舌苔一片咸味,他蜷缩至一角,像一团被任意撕扯的棉花,哭得撕心裂肺。
父亲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继续拳脚相加。
夜色漆黑,恍如搅不开的浓墨,紧压在白河镇的上空。
75、礼物
夜深,白明倒在地上。
父亲在将所有的怒气撒在了他身上后,便转头回屋睡了觉,而母亲则替他上了药,又帮他换了身衣服后,在店内打了个地铺,母亲虽然痛心,可她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情况日复一日,连她自己都摆脱不了被毒打的命运,更何况是弱小的儿子。
白明的眼眶像是干涸的河床,再也挤不出任何液滴。
长风偷藏春意,采撷簇叶上散出的花香,料峭而过,给温黁的夜阑带来一丝微凉。
一束月光穿云破雾,从门外照入屋内,落在白明蓬乱的头发上,他缓慢举起胳膊,只觉得全身一阵酸痛,他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滴,尽量保持一个姿势。
正当他看向房梁放空时,屋外却传来尖锐的哨声,那声音清脆响亮,嗖的一声没入夜色,起初他还以为那是夜莺的啼鸣,可那声音响了足足三次后,他才逐渐意识到,是有人在用手指吹口哨。
他缓缓抬头,从地面上坐起,扒开屋门向外一看,只见南墙上探出一个脑袋,他定睛一瞧,那人正是他的老虎哥哥。
陆吾紧紧抓着墙沿,瞧见这孩子终于发现了自己,急忙伸手招呼他出来。
白明一怔,惊愕的心中多了分欣忭,他自然露笑,艰难站起身来,走到院中,抬头望向高墙上的陆吾。
夜色太过浓厚,陆吾看不清孩子的脸,低声先道:“小白,你不会睡着了吧?”
白明摇着双手,没有出声。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陆吾兴奋不已,他伸出手来,指向远方。
在这个时间出门却是一个大问题,尤其是母亲还睡在了店铺里,白明无法离开,他看了眼熄灯的主厅,又瞥了眼紧锁的铺门,抬起头,压低声音,无奈道:“老虎哥哥,我出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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