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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的呼吸十分微弱,神情恍惚,无精打采。
夫妻二人慌了手脚,养母轻握住他的手,以搓热的方式驱散凉意,忧虑道:“明儿你醒了,怎么样?难受吗?痛不痛啊?”
养父也不再恍神,从桌上拿起一个面包,撕成极小的碎片,抵在白明身前,焦急道:“饿坏了吧,来吃点东西。”
白明有些木讷,看着眼前的人,他毫无反应,一股陌生的距离感迎面而来。
“你不喜欢吃面包吗?”养母打下养父的手,又拿起一个苹果,“那我给你削个水果吃吧,好不好?”
白明只是呆呆地看向手忙脚乱的二人,他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一小块切好的苹果送至嘴边,他的头向后一缩,很是抗拒。
“怎么了明儿?你是不是还不太舒服?要不喝点水吧,润润嗓子也好。”养母又拿起水壶,倒了杯水。
白明慢慢开口,舌头有些干燥,他的气息不稳,说得极慢:“谁是明儿?”
这突如其来一问,让养母没能接住话,她手一颤,水杯落在地下,洒了一地。
养父也吓了一跳,不可思议道:“明儿是你啊,你叫白明,你不记得了吗?”
“白明。”他自己缓缓重复了一声,满是困惑。
养母指向门外,对养父立刻道:“你快去叫医生啊,一直愣在这里做什么?”
陆吾看着男人跑了出来,匆忙跳下椅子,尽管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不过看到白明醒来,他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男人走出屋子,瞥了陆吾一眼,直奔护士台。不一会儿,医生走入病房,在询问了几个问题后,又将夫妻二人拉出屋子,看向一旁挤进来的少年,没有过多在意。
“患者遭受了头部创伤,应该是损坏了大脑,造成了逆行性遗忘,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失忆症,会记不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如果患者受到了一定的刺激,比如看到某些人,去到某些地方,可能一定程度上会想起过往,但记起来的时间我们也说不准,有的病人第二天就能想起,有的病人一辈子也想不出来。”
“失忆?”养母着重强调了一遍,这样一来,白明的奇怪的言辞似乎就能被说通了。
然而陆吾闻言,心里恍如经历了一场大地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此番叫来医生的原因,竟是小白失了忆,那个躺在床上的孩子再也记不得自己,记不得以前的经历了。
他整个人一愣,眼神涣散,难以接受现实给予的当头一棒。
医生继续道:“我们不建议去故意刺激患者,逼迫他想起以前的事,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最好,鉴于患者是个孩子,你们就当是第一次见到他,和他聊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就行。”
嘱托完,医生便离去了。
养母的表情有些沉重,她趴在养父的肩上,默默落下泪来,低声抽泣道:“明儿的命也太苦了,怎么不好的事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承受得住啊。”
养父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安慰道:“别这么想,以前他的父亲毒打他,现在母亲也坐了牢,他还在福利院里待过那么长的时间,也许把这些都忘了,对明儿来说是件好事呢。”
是啊,是好事。
陆吾怔在原地,他心里一酸,眼里逐渐酝出泪水,没有了自己的打扰,白明就不会想起过去的痛苦,或许白明以后真的会幸福快乐。
白明患了失忆,这给了他致命一击,他再也没有希望恳求获得白明的原谅,这成为了压垮他想要与白明重聚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彻底死了心。
“叔叔阿姨,你们能不能别关门?我、我不会进去的,我也不会让他看见我,我就想再听一听小白的声音。”
他的泪水不断打转,酸楚的滋味萦绕心头。
“不可能……”养母立马驳斥一声,她瞪着陆吾,嗔怒道,“从今以后你们俩就再也没有关系了,你永远也不能打扰他。”
“求求你们了,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陆吾一个劲儿地鞠躬,眼里已经看不清任何事物,这是他最后的祈愿,他心气儿向来很高,还从未向别人苦苦哀求过。
“不行!”养母决绝回道,她担心眼前的少年再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从而给白明带来伤害,但她却收回怒意,语气也变得和缓,“你快走吧,明儿和我们都不欢迎你。”
说完,她与养父走入病房,就在踏入门内的最后一刹那,养母却并未关严屋门,反而故意留了一个缝隙,这缝隙足以听清屋内的交谈。
陆吾一惊,心生感激,立马背靠在墙上,他十分想要推门而入,想要小白再像以前那样认出他来,老虎哥哥这个幼稚的称号,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了。
回忆太过美好,反而在分开时是种累赘。
他谨小慎微地向屋内瞄了一眼,床上的孩子吃起了苹果,咔吱咔吱,腮帮子一鼓一鼓,看着这可爱模样,他有些想笑,但更多的却是想哭,冰凉的墙壁穿透过他轻薄的春衫,寒冷入骨,可他并没有躲开,或许身子难受一些,心中就不会这么悲伤。
屋内传来阵阵笑声,女人温柔说道:“你叫白明,今年十岁,我是你的妈妈,这是你的爸爸,我们是一家人,你记住了吗?”
“我叫白明,十岁了,妈妈,爸爸。”白明重复了一遍,每答对一次,女人便会欣慰地点头,她手里拿着数不完的食物,面包牛奶,苹果香蕉,这些美味儿都在往白明的嘴边不断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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