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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常博开口,可他却紧闭双眼,不作应答。
班主任连忙接道:“我这里有常博小姨的电话,你们需要吗?”
白明转头和陆吾对视一眼,又道:“还是父母的电话比较保险,学校没有记录家长的联系方式吗?”
班主任摇摇脑袋,又将目光随众人一同投向这位闭口不言的学生。
“不用问他们,我是自愿帮你的。”常博依旧没有睁眼,他面无表情,靠在椅子背上,身体看起来十分僵硬,却又故作轻松。
白明叹了口气,反对道:“你还是个未成年人,我们需要征得你父母的同意。”
“我说了不用!”常博猛地站起,愤怒地瞪着和自己不停交流的人,他瞥了白明一眼,抽出身后的椅子,转过身,向着门口走去,他的声音依旧冷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找我一人就行。”
“我现在需要你做的就是给我乖乖坐在这!”
陆吾也愤然站起,指着椅子吼了一声,他的声音穿透了整间屋子,恢宏的气势像是已经是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
常博闻声一颤,停下了脚步。
白明再次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常博身后,劝道:“常博,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我必须要经过你父母的同意才行,得不到他们的准许,我擅自将你拖进来就是在害你,如果你真的想让这个世界按照你的意愿运行的话,就请告诉我你父母的电话号码吧。”
他看着常博的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略显单薄,那立着的领子渐渐发软,塌了下来,就在这时,他清楚地看见,在常博的后脖颈上,有一道褐色的疤痕。
白明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袖子往上一拉,只见手臂上雕刻着多条红色的血痕,好似盘龙的柱子,触目惊心,他突然想起在那天的公交车上,他也隐约看到了这些痂痕。
常博一惊,快速缩回手臂,又放下袖子,立起衣领,神情恍惚,他想要离开办公室,但门却被白明挡住,他只好躲在旁边,避免与众人对视。
回忆如滔天巨浪,顷刻间淹没一切,这些累累伤痕化为细针刺入白明的大脑,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被父亲按在角落里痛打的情形,也是拥有这样的伤口,往事历历在目,犹如心头滴血,他站在原地,神色惶恐,几乎失神。
“小白,怎么了?”陆吾见他这副神态,满是担忧。
白明回神,惊问道:“常博,你身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里,陆吾和班主任大吃一惊。
常博低着脑袋,身子也扭向墙壁,似乎不愿谈及此事。
白明走到他的身前,颤声道:“你别怕,这里有公安,有法院,还有你的学校,我们都会给你撑腰的,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是和同学打架弄的吗?还是、还是你的家人?”
陆吾听这急促语气,心碎了一地,他瞬间理解了白明的担忧之色,家暴给他的小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让这个本性温柔的人一辈子都活在了阴影当中,正是因为白明亲身遭受过这种痛苦,他才想要奋力解救同样的受害者。
“不可能是同学打的,我们走廊都有摄像头,而且高三时间忙,哪有时间打架啊?”
班主任明显也慌了,又转头看向她的学生,“常博,你快告诉我们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陆吾见他久久不答,一手拉开屋门,另外一手拍向常博的肩膀,厉声道:“跟我走,我带你去做伤情鉴定。”
“我不去……”常博甩开他的手臂,向后退了一步,“我已经到了能反打的年龄了,他打了我,我也打了他,这很公平。”
“公平什么?”白明忿忿不平,听他这么讲述,这才确定就是家暴,“你们无休止地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问题触及到了常博的内心,他心中一愣,咬着下嘴唇,缄默不言。
白明握住他一只胳膊,继续安慰道:“只有先处理好你的事情,我才会允许你来帮我,你别担心,更不要害怕,我,陆警官,还有你的班主任,我们一定不会再让你遭受暴力,好吗?”
常博抬眼,看向那双真诚的目光,他也不知为何,自己总是对白明言听计从,或许是这位法官助理语气随和,令人舒适,又或许是在那日的公交车上,他表现得临危不惧,舍己救助他人。总而言之,常博很信任他。
“好。”
白明闻言,松了口气,眉梢舒展,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去做鉴定。”
102、调解
轻微伤……
警车在一条绿荫环抱、种满松柏的老街上行驶,目的地是常博的家。
白明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伤情鉴定的描述,五味杂陈,他又回头看向后座的学生,问道:“你和家里人打架的时间有多久了?”
“五年。”常博顺势回道。
“那你挨打之后都会打回去吗?”白明收起这张证明,继续问道。
“以前没有,最近才会。”
散落的松叶铺满这条林荫小街,老旧的花洋西楼伫立两旁,像是可以凝住仍残留于这座城市的点滴时光,这条路至今风韵犹存,它浓缩了历史的精华,见证了时代的变迁,甚至还有俗话说,一条林荫道,半部江州史。
陆吾开得很稳,一手伏在方向盘上,另外一手则搭在车门,通过后视镜也看向后座,语气和缓道:“小孩子可不能打架,没听过一句话吗?打赢坐牢,打输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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