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蹲在地上吃着盆里的蛋炒饭，程雪一边偷眼看着身旁仍然标枪一样站立的男人。
    虽然这种蹲着吃东西的姿势非常不雅观，但在这片废土之上，能有东西吃，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谁还会在乎吃饭的模样？
    仓廪实才能知礼仪，衣食足方能知荣辱，人类永远需要优先满足自身对于生存的需求，然后才能在精神层面上继续提高。
    感受着鸡蛋在唇齿间被咬碎的滑嫩口感，闻着蛋炒饭扑鼻而来的香气，程雪眼眶湿润，感动的想哭。
    曾几何时，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虽然身体还活着，并且求生的本能让她无论如何都想要继续活下去。
    但精神上却已经死了。
    废土的生活就像是在地狱中前行，四面皆为苦海、上下尽为鬼獠，目之所见，没有任何可以踏足的道路，左边是深渊，右边……也是深渊。
    那种真切的、充斥了整个大脑的绝望感，让程雪一度产生了浓郁的自我怀疑。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为什么还要努力的去寻找一切可以用来果腹的东西。
    或许相比于那样的生活，死亡反而是一种不错的解脱？
    可每一次想到了死，程雪都没有勇气真的去结束自己的生命。
    生死间有大恐惧，绝大多数的自杀者，其实都是在冲动之下失去了理智。
    并且绝大多数的自杀者，在自杀的那一瞬间，其实都会产生后悔的情绪。
    所以对于比较理性的绝大多数人来讲，他们或许会在某一个瞬间，生出自杀的念头，但却永远不会真的去尝试。
    程雪之前便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
    她很痛苦，废土的生活让她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
    然而理智却让她不敢真的去尝试自我了断，同时本能又让她始终在艰难的挣扎活着。
    这种状态很矛盾，程雪一度茫然到寻不着任何的方向，直到那一天，她被人从恶徒的手中救了下来！
    尽管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可程雪还是会经常在噩梦中惊醒。
    被恶徒抓住后成为商品的那段日子，是她十年废土生活的一个缩影。
    如果不是被人救下，她很快还会成为那些恶徒们的食物，结束自己毫无价值、且充满了耻辱的一生。
    结果峰回路转，她不但被救了下来，还进入了一个真正如同天堂一样的地方。
    没错！曙光基地在程雪看来，就是天堂！
    她在这里可以吃饱穿暖，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住处，可以不用担心丧尸以及异种的威胁，可以不再小心翼翼的怀疑周围任何人会对她图谋不轨。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接到基地的通知，所有基地的正式成员，都可以按照各自在基地内的级别，获得每日份量不等的净水！
    这些净水完全不影响每日的饮水配额，唯一的用途，便是给基地的正式成员们，用来清洗身体！
    刚接到通知的时候，程雪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可紧接着，当她的住处里真的有净水提供，并且耗费了整整两天的配额，畅快淋漓的洗了个澡之后，程雪便蹲在房子的淋浴间内放声痛哭。
    她记不清上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身上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的酸臭味道，让她甚至恍惚间以为，自己身上原本就是这样的气味。
    因为不只是她，在之前那个聚居点生活的时候，周围所有人的身上，都散发着类似的味道。
    在填饱肚子都是问题的地方，谁又会去管自己的身体干不干净？
    但她毕竟是女孩子。
    女孩子天然就对自己身体的干净，有着更加苛刻的要求。
    以至于真真正正的洗了个澡的程雪，很是有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
    不但生活开始充满了奔头，并且她还萌生了爱情的萌芽。
    原本她和曹行舟之间，应该没有太多交集的。
    可是在加入基地之后，程雪除了会在贺佳年那里帮忙以外，同时也会坚持参加武装部的训练。
    并且在训练的过程中，始终用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给曹行舟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废土之上的爱情，是奢侈品。
    所有幸存者都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道理无法阻碍一些人追求更好生活的本能。
    特别是在这种到处都是死亡和绝望的世界，人们一旦安定下来，反而会更加的渴望拥抱在一起。
    曹行舟是这样。
    程雪，也是这样。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中午，就像今天一样。
    因为食堂满员，参加新兵训练的这些人，便集体去食堂打了饭，然后回到训练场上用餐。
    曹行舟则是和他们一起，只不过餐盆中的食物种类，要比他们的丰富的多，同时也多了很多对于幸存者们来讲，非常珍贵的食材。
    然后毫无先兆的，曹行舟端着餐盆到了程雪的身旁，将餐盆递到了程雪的面前。
    没有任何的甜言蜜语，也没有正常情况下该有的表白流程，就这么一盆饭，便表达了曹行舟的态度和想法。
    程雪对于曹行舟的感觉很奇特，一名进化者，在废土之上是真正的大人物，对于女人绝对可以做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曹行舟却相当纯情……
    为了避免和曹行舟之间产生误会，程雪同曹行舟坦诚了自己之前的遭遇。
    然而让程雪倍加感动的是，曹行舟对此毫不在乎。
    于是两人之间的爱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从一盆饭开始了……
    迅速的将这一盆蛋炒饭吃了一多半，程雪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略显不好意思的说到：“还剩下一半，你吃了吧，我真的吃不下了。”
    “好。”
    曹行舟没有多说，接过只剩下一半的那盆蛋炒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咱们的事情……要不要跟首领那边说一下？”
    看着曹行舟闷头吃饭，程雪试探着问道。
    “当然要，我会告诉首领，我要娶你。”
    曹行舟抬起头来，认真说道。
    程雪的嘴角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两只眼睛则弯成了月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