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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红月开始 第38节

      陆辛已经注意到,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钟左右。
    借助妹妹的能力,他可以看到,三百米外的厂房之中,加班的人还有很多,他们正站在了一个又一个的长条工作台前,分工合用,有的在清洗棉胚,有的在运送棉条,有的在纺织粗纱,伴随着厂房内明亮而刺眼的灯光,整个工作紧张有序,看起来很是有股子热情……
    但陆辛一眼之间,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所有的工人,这时候都像是精密的仪器一般,茫然而麻木的工作着,有的手都已经被磨的出血,还是没有丝毫感觉一般的拆分着棉球,浑然不觉手里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棉花;
    有的累的走路时都拐着腿,但还是抗着如小山一般的织布包,不停的奔跑着;
    有的看到编织机器出了一些问题,立刻面无表情的将手伸了进去,强行扭正着错误……
    ……机器将手搅烂,他却没有一点反应。
    ……那像是一个没有痛觉,甚至没有感知的厂房。
    ……
    ……
    “看到污染源了吗?”
    壁虎的声音,在陆辛的耳边轻轻响起。
    陆辛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己是处理这种事的人,不该被这样的景象所惊到。
    于是他定睛看去,很快便看到,在所有忙碌的工人之中,正有一个看起来尤其激动的中年人,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西装,已经满头大汗,但里面的衬衫领带,却还系的严严实实,这时候他正不停的在厂房里走着,夸张的挥舞着双臂,唇齿开合,像是在大声的说着什么。
    陆辛下意识看了壁虎一眼,道:“是他吗?在说什么?”
    壁虎并不转头,只是低头声道:“你仔细分辨,我们应该可以听到的……”
    陆辛微微皱眉,便转向了另一侧。
    妹妹这时候冷幽幽的看了壁虎一眼,绫乱的头发之下,眼睛似乎微微眯了一下。
    而同样的,陆辛在这时候,也觉得眼睛瞳孔在微微缩起,那厂房里的一切,便看得更为仔细,甚至连因为距离太远,而模模糊糊的机器转动声,都在这时候变得越来越清晰。
    然后,他也很快便捕捉到了那个男人大声讲话的声音:
    “工作,一定要工作!”
    “我们都是大灾变之后很幸运活下来的人,凭什么别人都死了,我们活着?”
    “你们看看,这个城市里,多少人都像狗一样活着,他们活着有什么意义,他们一辈子也赚不着大钱,他们一辈子也没有希望进入主城去生活,而在外面的荒野上,更有不知多少疯子在游荡,不知多少人连饭都吃不饱,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像我们一样的工作!”
    “所以,我们只有工作,只有更加努力的工作,才可以进入主城生活……”
    “我们如果不工作,就只有和城外的那些人一样活活饿死……”
    “拼啊,拼起啊,如果我们不工作,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
    他喊出来的话很有激情,声音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声音都已经嘶哑,甚至充血,但他自己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就像是野兽一般的嚎叫着,用力的将声音吼出。
    而随着他的大吼,周围人工作的速度与节奏也越来越快,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愈发狂热。
    地面上,甚至有些早已累得瘫倒在地,不知死活的人,这时候都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们望着眼前的机器与棉胚,像是看着生命里唯一有意义的事情。
    ……
    ……
    “那就是污染源?”
    陆辛瞳孔微微一缩,低声问道。
    壁虎低声笑了笑,道:“老陈说你可以看见精神怪物,你现在能够看到什么?”
    陆辛认真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摇头,道:“这种的我看不到,只能看到一个人在那里!”
    “和我一样。”
    壁虎低声笑着道:“没错,那个穿西装的矮胖子,就是污染源。”
    “严格来说,他现在还没有变成污染源,应该算是一个精神异变者,只不过,这样的精神异变者,比污染源还可怕,他已经影响到那个小小的工厂里,接近一百位员工了,而且像他这种完全无法收敛自己的能力,甚至已经无法正常交流的,本身也就可以直接划作污染源。”
    “……”
    频道之中,适时的响起了琳达,或说铁翠的声音:“源雄纺织厂厂长郑源雄,四十岁,二十七岁时进入卫星城,一力创办了这个纺织厂,只是经营不善,数次频临倒闭。”
    “十天之前,有人发现了这纺织厂的异变,上报警卫厅,只是因为人手不足,当我们的调查小组赶到时,形势已经不好控制,这一片厂房里的人都已经中度感染,会疯狂攻击任何进入厂房,并试图阻止他们工作的人,又或者,将别人污染,并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如今,他们这厂房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连续工作了两天半的时间,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不休息,如果不阻止,他们所有人都有可能一直工作到死,郑源雄也随时会彻底失控!”
    “而到了那时候,他的污染范围,就会大幅度增加,甚至蔓延到周围数个工厂!”
    “……”
    “所以,总部命令,直接进行清理!”
    第四十七章 倒计时三十秒
    “直接进行清理……”
    陆辛听着频道里传来的声音,心里微微一沉,道:“怎么清理?”
    那厂里可有近一百人啊……
    “放心好了,我们的目标,不是那些工人!”
    壁虎似乎看出了陆辛的想法,低声笑道:“我们的工作是清理污染源,而不是杀掉被污染者,虽然我们的第一优先级永远是防止污染扩散,但手上能不沾血,还是不沾血。”
    “况且从如今的情况,以及之前调查小组的报告来看,那个污染源本体的能力,更多的是影响到周围的人,而不是同化,所以那些工人只是轻度污染,还有得救。”
    陆辛微微松了口气,道:“那就是,直接击杀那个厂长就可以了?”
    壁虎摇了摇头,道:“现在不能杀他,如果杀了他,那么在他临死之前,很有可能会释放出精神瘟疫,所有的中度感染者,都会不受控制的冲向其他地方,给周围区域造成极大的隐患……不过,他们应该也是逃不出去的,你看看周围,应该能够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陆辛其实都不必看向周围。
    四面八方,皆是黑洞洞的,只有稀缺的路灯,照亮了一块又一块惨白的区域。
    而在黑暗中,陆辛知道,那是一支又一支严防死守的军队,如果这些厂房里的工人逃了出去,冲向四周,那么他们一定会被立刻开枪击杀,卫星城不会允许这些人逃脱封索。
    就像当初在咖啡店一样。
    如此想着,他皱起了眉头:“又要立刻清理,又不能杀,那……”
    壁虎嘿嘿笑了笑,道:“琳达,给出建议。”
    虽然看不见,但陆辛都能猜到另一端的琳达,这时候正皱起了眉头,但牵扯到了工作的事情,她还是回答的非常认真:“我们这一次的任务是截断污染源,中断其对工人的影响,然后立刻将其封索,这样,支援小组就有机会进入厂房,将那些中断污染者送去救治。”
    “所以,我的建议是,使用特制的强力麻醉枪,远距离解决,强制污染源瞬间昏迷!”
    微微一顿,她似乎是考虑到单兵也在听着,而其作为被引导者,自己就有必要让他明白自己做出每一个建议的原因,便又跟着解释了一句:“因为郑源雄如今还没有彻底的失控,所以他还有着身为人的部分特征,这使得麻醉枪计划可行,若是彻底失控了,便没用了!”
    陆辛认真的听着,点了点头,倒是没考虑到铁翠琳达是不是能看到。
    壁虎听着,则忽然插口道:“这个家伙能够一下子影响到一百号人,说明精神量级一定不低,说不定会在子弹射中他之前,形成强大的念力,影响,甚至直接阻止我的子弹。”
    频道之中,铁翠道:“所以,如果你同意这个计划,我会同时向支援小队下达指令,让他们在三十秒后于工厂东侧引发一场爆炸,介时强大的声音与冲击波,会吸引郑源雄的一部分注意力,如此一来,即便他出现了念力,也会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而导致念力不稳定。”
    “而那时,便是你开枪的时机。”
    “但是,你只有一瞬时间,惟一的机会!”
    “……”
    “嘿嘿……”
    壁虎低声笑道:“亲爱的琳达,你声音真好听……”
    频道里面,响起了一声沉重的鼻息,似乎铁翠琳达这时候已经有些无奈了。
    但还不等她说出口,壁虎便笑道:“同意!”
    说完了这句话时,他便已经打开了身后背着的长盒子,只见里面正是一杆修长而冷厉的狙击步枪,壁虎双手上下飞舞,伴随着一些清脆而巧妙的“咔咔”声,很快便已经将各种零件都组装到了枪上,而等到子弹推入膛中,他已经双腿勾住了铁栏杆,倒吊了身体。
    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三百外米外的厂房。
    频道里面,琳达的声音,也变得异常冷静:“倒计时开始!”
    “三十……”
    “二十九……”
    “……”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安静。
    只有频道里面,琳达冷静的报数声,以及三百米外的厂房里,隐隐的机器转轮声。
    陆辛很认真的体会着这一切。
    就连他身边的妹妹,这时候也歪了头打量着壁虎,像是对这一切很好奇。
    陆辛这时候也意识到,壁虎的动作,似乎与妹妹有些不同,他是双腿勾住了栏杆,而个人倒着躺了下去,手里的枪对准了厂房,看起来,他才是真的像是一只灵活而精密的蜘蛛。
    而蹲在一边的妹妹……最多只是有点古怪的可爱。
    “倒计时一,准备!”
    在陆辛脑海里闪过了这些念头时,频道里琳达的声音数到了最后。
    然后也在这一刻,忽然之间,东方出现了一片光亮。
    随后而来的,便是巨大的轰隆声音。
    与此同时,陆辛的眼角看到,壁虎嘴角微微一扬,勾动了板机。
    他顺势向着那厂房里看去,随着景象拉近,便看到厂房里面,因着那巨大的爆炸声音出现,似乎玻璃都在轻轻颤抖,厂房里其他的工人却几乎毫无所觉,仍然在不停的做着手里的工作,但是那个厂长郑源雄,却是微微受到了影响,下意识的向着爆炸声传来之处看去。
    也在这时候,一颗像是红色针管一样的子弹,穿透了玻璃。
    隔着三百米远,陆辛应该听不到声音,但却像是听到了“嗤”的一声轻响。
    红色针管钉在了郑源雄的后脖领上,绽出一片血花。
    即便是麻醉弹,能够飞三百米击中目标的话,力量也大的出奇,郑源雄直接被打得飞了出去,扑倒在地,周围的灯具也好,塑料管道也好,在这一瞬间,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